第22章 端倪(1 / 2)

雞啼過二遍了,大年初二,我深深地陷在被窩裏,手腳冰冷如泥。這一棟新樓,由上至下散發出窒息的油漆味兒和濕乎乎的一團潮氣。不是什麼好房子,一準兒是蓋樓時偷減了工料抑或是克扣了工錢,總之是造成了這樣的結果。留宿的一宿,我住在閣樓的待客臥房裏,雖說這樣的待遇不薄,但終究還是找不到那種賓至如歸的舒暢,更莫提家的溫馨了。

我半坐起身,倚靠在床頭,腦袋歪過去些許。窗子的毛玻璃上上了一層淡淡的霜,外麵霧蒙蒙的一片,還很黑。也許是因著黑暗,使我更加看清在清晨打著油燈行走的那個人。他是個跛子,走路深一腳淺一腳地陷在雪裏。可那一具背影卻瞬間地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他好像那麼熟悉,熟悉得我不敢去辨認。他出了樓門就直奔院門,警衛員殷殷地為他打開沉重的鐵鎖,他便繼續沿鄉道走了下去,伴著一團絨絨的微光。注視著他離開後,我如石化了一般,半天都僵在那裏。會是他回來了麼?終究他還是放不過我?

“爹!”我高聲地叫喊。緊接著便聽見了一陣窸窣的動靜和噔噔噔的上樓聲。那喧囂不斷地回蕩在偌大的房子裏,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咋的哩,米兒?”爹緊緊地鎖住眉頭,滿目憂愁地望著我。我用力地攥住被角,卻發現它已被我手心兒裏的汗浸濕了。

“爹,剛剛我見家裏來了客...是誰啊?”我懦懦道,怕他是那一個杳無音信彌久的人。

爹先是一愣,旋即舉重若輕地擺了擺手,道:“不是什麼要緊人,生意上的人,你未必都認得!”

我哪肯依了這樣的辯解,便追問,“生意上的人?爹,你莫瞎編了。你這點錢不過是賭錢贏來的,哪裏來的什麼生意?”

爹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個,一點兒私事囉,你問那個幹嘛?”

“我怕是我認識的人。一個仇人。”我恨聲道,聲音因回音而平添出幾分陰森。

“仇人?”爹愈發皺緊了眉頭。“除了白泰常,你還曾結下什麼仇人?”

“白泰常不是我的仇人。”我冷冷道。“是一個日本人,一個眉目和善但暗藏殺機的日本人。他叫川崎樹,爹你見的人是他麼?”

爹微微一顫,手扶在牆上。“我說不是,你會信麼?你一定是看見什麼了,米兒,不然你不會如此肯定地質問我。”

仿佛一瞬間,我的天都塌了下來。感到撕心裂肺的一陣疼痛後,我高喊出來,“爹!他是會葬送白家的人呐!”這是我很真切的覺悟。

“葬送白家又如何?你不是還有我,還有我這個暴發戶的爹撐著!米兒,白家待你如何我不是不知道,你這樣不卑不亢地堅守在白家,當真是為了白泰常?”爹有些憤怒地低吼著,如從前我打壞了家裏的水缸時爹的嘶吼。不想我是在這一時才找回了家的感覺。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米兒做了噩夢了?”門外一個女人殷切地詢問。我曉得那是孟氏,不解事情原委,隻是多管閑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