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過了,哭過了,秋月慢慢平靜下來,心想,蔣連萍不至於故意寒磣人吧?興許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早已放壞變質。退一步講,就算他是故意的,也應該原諒,她不是有病麼?再說才幹一天就變卦也對不起介紹人哪。
翌日,秋月又準時出現在蔣連萍家裏。她像什麼也不曾發生似的幹著該幹的一切。
時間久了,秋月發現,蔣連萍十分張狂的外表裏麵包裹著一顆痛苦不堪的心。蔣連萍的女兒在貴族學校讀書,小小年紀談情說愛,好幾門功課不及格,弄得班主任老師三番五次請家長。蔣連萍的風濕病已相當嚴重,整天與藥瓶子藥罐子做伴。丈夫開著公司,終日在外奔波忙碌談生意掙大錢,身旁圍著不少年輕貌美盯著他錢包的女人。秋月沒來以前,蔣連萍日複一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一次夜間從床上跌下,摔得骨折了,她忍著劇烈的疼痛掙紮著,無論怎樣努力就是爬不到床上。她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苦苦等待著丈夫的歸來。然而淚流滿麵到天亮,也未看到丈夫的影子。
這一切當然不會出自蔣連萍之口,是蔣連萍的鄰居說給秋月的。平日裏,蔣連萍極力掩飾著內心的痛苦,在秋月麵前炫耀著自己的富有。秋月一次次耐著性子聽著蔣連萍的嘮叨。盡量在幹完家務後陪她說說話。盡管她們的品位誌趣有著很大的差異,秋月每一次都用心尋找一些雙方都能談得來的話題。
秋月的到來,使蔣連萍家整個變了樣,每一個角落都收拾得幹淨整潔有條理,什麼東西經過秋月的調整、布置,就顯得順眼好看,就覺得高雅,有藝術。秋月的勤快和善解人意,使蔣連萍的家庭氣氛也跟著發生了不少變化。
董非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從見到秋月的第一麵,他就被秋月身上那種有別於其他女性卻又說不來的東西所吸引。這一天,董非又在秋月離開前趕回來了。進門看見秋月穿著蔣連萍前幾年的水紅色襯衫,顯得越發楚楚動人。董非驚奇地發現,同樣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居然有著如此截然不同的效果。他放下皮包情不自禁地說:“你穿紅衣服真漂亮!”秋月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衣服弄濕了,連萍姐給我找出一件。”蔣連萍聽到丈夫誇秋月,心裏很不好受。看似什麼都不缺其實什麼都沒有的蔣連萍,最敏感的就是丈夫對其他女人的態度,最擔心的是被丈夫遺棄。秋月深知這一點,她知道自己該怎樣做才能使女主人開心、放心。
秋月扯下自己已經晾幹的衣服欲換上回家,董非說:“你穿走吧,這種瘦衣服蔣連萍早就不能穿了。”蔣連萍白了董非一眼:“不能穿我還綁墩布呢,用你做好人!”秋月那顆敏感的心又一次受到傷害。她強壓內心的不悅,笑臉打著圓場:“這件衣服我穿著瘦,我的皮膚不適合穿紅衣服……”陸月盡量沒話找話,化解著他們夫妻間的不愉快。
秋月心裏再不舒服,也認認真真幹著該幹的一切。她理解女主人內心的痛苦,她在這個不和睦的家庭中,努力起著潤滑劑的作用。
一日,蔣連萍無意間從丈夫扔在家的一本刊物上,看到了秋月寫的中篇小說,受到不小的震動。她想,一個國有大企業的工程師,在一夜之間下了崗丟掉了鐵飯碗,來幹伺候人的差使,不怨天不怨地,並且有著自己的愛好追求,也挺不容易的。拋開身外物,單就獨立的人來說,秋月遠比自己有出息。廠子的倒閉,沒有她的絲毫原因,隻能說命運對她不公平。沒準兒哪一天,秋月通過自己的努力,眼前會出現柳暗花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