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一九〇三年,俄國的馬克斯主義者分裂為布爾塞維克(多數派)和門塞維克(少數派)了,列寧是前者的指導者,蒲力汗諾夫則是後者。從此兩人即時離時合,如一九〇四年日、俄戰爭時的希望俄皇戰敗,一九〇七至一九〇九年的黨的受難時代,他皆和列寧同心。尤其是後一時,布爾塞維克的勢力的大部分,已經不得不逃亡國外,到處是墮落,到處有奸細,大家互相注目,互相害怕,互相猜疑了。在文學上,則淫蕩文學盛行,《賽寧》即在這時出現。這情緒且侵入一切革命底圈子中。黨員四散,化為個個小團體,門塞維克的清算派,已經給布爾塞維克唱起挽歌來了。這時大聲叱吒,說清算主義應該擊破,以支持布爾塞維克的,卻是身為門塞維克的權威的蒲力汗諾夫,且在各種報章上,國會中,加以勇敢的援助。於是門塞維克的別派,便嘲笑“他垂老而成了地下室的歌人”。
企圖革命的複興,從新組織的報章,是一九一〇年開始印行的Zvezda(《星》),蒲力汗諾夫和列寧,都從國外投稿,所以是兩派合作的機關報,勢不能十分明示政治上的方針。但當這報章和政治運動關係加緊之際,就漸漸失去提攜的性質,蒲力汗諾夫的一派終於完全匿跡,報章盡成為布爾塞維克的戰鬥底機關了。一九一二年,兩派又合辦日報Pravda(《真理》),而當事件展開時,蒲力汗諾夫派又於極短時期中悉被排除,和在Zvezda那時走了同一的運道。
迨歐洲大戰起,蒲力汗諾夫遂以德意誌帝國主義為歐洲文明和勞動階級的最危險的仇敵,和第二國際的指導者們一樣,站在愛國的見地上,為了和最可憎惡的德國戰鬥,竟不惜和本國的資產階級和政府相提攜,相妥協了。一九一七年二月革命後,他回到本國,組織了一個社會主義底愛國者的團體,曰“協同”。然而在俄國的無產階級之父蒲力汗諾夫的革命底感覺,這時已經沒有了打動俄國勞動者的力量,布勒斯特的媾和後,他幾乎全為勞農俄國所忘卻,終在一九一八年五月三十日,孤獨地死於那時正被德軍所占領的芬蘭了。相傳他臨終的譫語中,曾有疑問雲:“勞動者階級可覺察著我的活動呢?”
三
他死後,Inprekol(第八年第五十四號)上有一篇《G·V·蒲力汗諾夫和無產階級運動》,簡括地評論了他一生的功過——
“……其實,蒲力汗諾夫是應該懷這樣的疑問的。為什麼呢,因為年少的勞動者階級,對他所知道的,是作為愛國社會主義者,作為門塞維克黨員,作為帝國主義的追隨者,作為主張革命底勞動者和在俄國的資產階級的指導者密柳珂夫互相妥協的人。因為勞動者階級的路和蒲力汗諾夫的路,是決然地離開的了。
然而,我們毫不遲疑,將蒲力汗諾夫算進俄國勞動者階級的,不,國際勞動者階級的最大的恩師們裏麵去。
怎麼可以這樣說呢?當決定底的階級戰的時候,蒲力汗諾夫不是在防線的那麵的麼?是的,確是如此。然而他在這些決定戰的很以前的活動,他的理論上的諸勞作,在蒲力汗諾夫的遺產中,是成著貴重的東西的。
惟為了正確的階級底世界觀而戰的鬥爭,在階級戰的諸形態中,是最為重要的之一。蒲力汗諾夫由那理論上的諸勞作,亙幾世代,養成了許多勞動者革命家們。他又借此在俄國勞動者階級的政治底自主上,盡了出色的職務。
“蒲力汗諾夫的偉大的功績,首先,是對於民意黨,即在前世紀的七十年代,相信著俄國的發達,是走著一種特別的,就是,非資本主義底的路的那些知識階級的一夥的他的鬥爭。那七十年代以後的數十年中,在俄國的資本主義的堂堂的發展情形,是怎樣地表示了民意黨人中的見解之誤,而蒲力汗諾夫的見解之對嗬。
“一八八四年由蒲力汗諾夫所編成的‘以勞動解放為目的的’團體(勞動者解放團)的綱領,正是在俄國的勞動者黨的最初的宣言,而且也是對於一八七八年至七九年勞動者之動搖的直接的解答。
他說著——
“惟有竭力迅速地形成一個勞動者黨,在解決現今在俄國的經濟底的,以及政治底的一切的矛盾上,是惟一的手段。”
“一八八九年,蒲力汗諾夫在開在巴黎的國際社會主義黨大會上,說道——
“在俄國的革命底運動,隻有靠著革命底勞動者運動,才能得到勝利。我們此外並無解決之道,且也不會有的。”
這,蒲力汗諾夫的有名的話,決不是偶然的。蒲力汗諾夫以那偉大的天才,擁護這在市民底民眾主義的革命中的無產階級的主權,至數十年之久,而同時也發表了自由主義底有產者在和帝製的鬥爭中,竟懦怯地成為奸細,化為遊移之至的東西的思想了。
蒲力汗諾夫和列寧一同,是《火花》的創辦指導者。關於為了創立在俄國的政黨底組織體而戰的鬥爭,《火花》所盡的偉大的組織上的任務,是廣大地為人們所知道的。
從一九〇三年至一九一七年的蒲力汗諾夫,生了幾回大動搖,倒是總和革命底的馬克斯主義違反,並且走向門塞維克去了。惹起他違反革命底的馬克斯主義的諸問題,大抵是甚麼呢?
首先,是對於農民層的革命底的可能力的過少評價。蒲力汗諾夫在對於民意黨人的有害方麵的鬥爭中,竟看不見農民層的種種革命底的努力了。
其次,是國家的問題。他沒有理解市民底民眾主義的本質。就是他沒有理解無論如何,有粉碎資產階級的國家機關的必要。
最後,是他沒有理解那作為資本主義的最後階段的帝國主義的問題,以及帝國主義戰爭的性質的問題。
要而言之,——蒲力汗諾夫是於列寧的強處,有著弱處的。他不能成為“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的馬克斯主義者。”所以他之為馬克斯主義者,也就全體到了收場。蒲力汗諾夫於是一步一步,如羅若·盧森堡之所說,成為一個“可尊敬的化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