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取血撒鹽巴的人。”
弘星安靜地聽完,也沒反駁。再抿一口奶湯,回憶他曾經看過的,李爾本寫的《人民約法》一書。
“世人都說訟師是害群之馬的‘社會贅疣’。《唐律·鬥訟》規定:“諸為人作辭蝶,加增其狀,不如所告者,笞五十。若加增罪重,減誣告一等。”
到了宋代,衙門每結案之前,必先鞭打訟師……”
“大清的稅賦改革後,太多太多的商人找到訟師,試圖鑽律法的空子,逃稅避稅……朕也不喜歡他們的行為。
朕不喜歡,朕也要給予他們一個存在的機會和空間。年羹堯明白嗎?”
年羹堯心裏一動,起身行禮,恭敬地回答:“皇上仁慈。”
“這不是仁慈。”弘星看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來,“律法有空子,說明律法不完善,執行力度不夠。”
年羹堯愣愣的,奇異地,他明白了少年皇帝的意思。
問題出現,要想辦法解決,客觀對待,而不是打壓和抵觸。同樣的,老百姓找到訟師,訟師挑撥鬧事……說明他們有自己的訴求,訴求一般都不對,甚至是禍害地方和破壞國家安穩,但他們,也是大清人。
製定律法的人要改進,執行人要改進。
年羹堯沉默好久,終於說道:“皇上,臣明白。”
“哦?”
“自從作坊出現,大清的人口流動急劇增加,來自周邊鄰國的人更是多的數不勝數,西洋人更是積極謀求大清戶籍,在大清定居……
人們脫離家族甚至家庭,沒有血緣的陌生人在一起做事,沒有情分,不講道德,律法是最好的方式。”
弘星樂出來:“難得年羹堯看得明白。滿朝文武都認為,訟師是妨礙官員斷案子處理公務的‘異己’,可是,時代大勢就是如此。未來的大清人,也需要有人代為打官司,作為見證等等。”
“無視問題,並不能讓大清變得更好。就好比消滅愚弄窮人,並不能消滅愚弄貧困一樣。新的問題出來,而我們不能逃避。”
年羹堯沉默。
新的問題出來,有人隻求維持穩定,至於後麵的大危機,自有後人承受。有人甚至看都不看,隻求自己活著的時候活得好就行。
這個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大多數的人,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包括絕大部分的士人,都無視客觀問題,都在並未真實存在的故事裏發泄,在現實中苟且。
可他們的皇帝希望做一些事情,希望大清能有一些人,能站出來,能真正地麵對問題,解決問題,領著其他人一起變得更好,至少問題不是惡化,至少不是無視。
腳踏實地地做事情,做實事,做正事,且有一點點勇敢,有一點點聰明。
君臣兩個一盤棋結束,年羹堯起身告退,目光堅定。
有些事,功成名就也好,千古唾罵也好,總要有人去做。
年羹堯作為世家子弟,高等官員,不是長子有繼承家業宗祠的負擔,不是紈絝吃喝玩樂,他有才華有能力清廉奉公,可他對於中下層人,骨子裏也是人上人的優越,彬彬有禮、疏離冷漠。
可是皇上說,大清國的深入改革,需要匠人站起來,需要醫者甚至仵作都站起來,需要普通老百姓都明事理,需要有一波人,不光明事理,還要真的去思考未來。
“站起來,學著站起來,是和小孩子一樣蹣跚學步,慢慢地長出來骨頭,做個‘人’?”年羹堯回去家裏後和他大哥談心,滿腹擔憂和惆悵。
“這需要很多很多的資源。大清人口突破兩億,兩億人都接受原來士人的道德識字教育,再有一波人開創新的文明和文化……大哥,弟弟第一次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