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就混不下去,就無法自保,無法生存……
李維鈞從青海回來京城,感慨頗深:“青海對比京城……皇上說得對,一切還是要有足夠好的生活環境,足夠多的物資打底子。
官場之術,處世之法……都是虛的。人沒有道德,沒有價值和榮譽,隻在乎自己的親屬親朋的幸福和感受,對不相關的人和事盲目地做出判斷和評價,自私冷酷的理直氣壯……都是為了生存。”
弘星點頭:“人生本苦。哭著來,哭著過,哭著走。”
李維鈞因為少年天子有模有樣的感歎,忍不住笑出來。少年天子哪裏知道身體老化的無奈,失去勇氣和初心的心死,更不知道掙紮活著麵對死亡的悲涼……
李維鈞的笑裏帶著慈愛和關切,表情平靜且輕鬆:“皇上,臣曾經也是那個樣子。”
弘星搖頭:“你不是。”
“弘星知道大部分人是,但李維鈞不是。
上一次李光地說,華夏文化,更多的是弱勢文化,弱者文化。以弱勝強,陰謀算計,形而上……世家文人再是人上人,其實也都是普通人。
萬法自然,萬事萬物遵守世間之道。你知道了,是小道。你想通了,是中道。如果有一天你明白其中蘊含的思維模式,是大道。朕希望,大清的讀書人,有人能去追尋大道。”
大道?李維鈞的眼裏滿是迷茫和掙紮,老子莊子的大道嗎?孔子孟子張載那樣的大道嗎?
“皇上,臣,剛剛想通。”
“想通就好。華夏幾千年,聖人有幾個?朕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那一天……朕小的時候,還想做‘弘星子’。”
李維鈞哈哈哈笑,笑容暢快歡樂。
臘月裏北風呼嘯,雪花飄飄。弘星去巡視刑部,觀看刑部最好的仵作驗屍,平靜地看著在場所有仵作麵對他的恐懼,麵對幾方人馬錢財誘惑的掙紮——
這是因為弘星在,如果弘星不在,仵作們察言觀色根本無需猶豫,近乎本能般地,直接寫上最符合“人情世故”的驗屍報告。
弘星等驗屍完畢,看完驗屍報告,自己操刀,在一具腐爛的屍體上翻來複去地勘查,從毛發到指甲,決不放過任何細節。
屍體腐爛不堪,臭氣熏天,他戴著全套防毒麵具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還是受不住地封閉五感。
一個小時後,現學現賣·弘星寫下來自己的驗屍報告,對比仵作的——經驗不足,知識豐富,微笑。
“王黑豬,朕看你這一個月來的驗屍報告……”
王黑豬嚇得“撲通”跪下:“皇上,草民該死。”
“哦——朕去洗澡,你也去洗澡。待會兒告訴朕。”
弘星留下一句話,真的就去洗澡,洗刷刷,洗刷刷,在刑部後院裏仔仔細細地洗了四遍,幾乎剝了一層皮,聞聞嗅嗅身上沒有屍臭後,才是罷休。
弘星洗的非常滿意。“可憐”王黑豬平時就一桶水快速衝洗,今兒怕熏到皇上也是仔仔細細地洗了四五遍,真的剝了一層皮。
王黑豬在刑部尚書、侍郎、給事中……各位大臣們的監督陪伴下,再次見到皇上,還是隻能“撲通”一聲跪下。
“皇上,草民王黑豬,草民王黑豬……”
王黑豬,一個黑黑胖胖的中年人,出身殮屍送葬之家,父親是一個仵作,母親是一個“坐婆”,驗女子屍的仵作。仵作屬於官吏中的“吏”,對比官員,地位低下,其後代禁絕參加科舉考試。
殮屍送葬、鬻棺屠宰的出身,大多都不認識字。曉得官府心思要報重報重要報情報輕。紅的說成紫的,青的說成黑的,上下勾結,暗受凶首或事主情囑,捏合屍傷供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