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2 / 3)

正當眾人還沉浸在悲慟中時,一陣琴聲從不遠處悠悠而至。

幾百人的哭聲已經是大得出奇,就如一塊漫天的幕布把四周牢牢罩住,但那一縷清脆琴音卻如細銳尖刀輕易得劃破幕布,又如初春晨風拂麵,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哭泣側耳傾聽。

那琴聲嫋嫋飄蕩,悠揚綿長但又夾雜著陣陣哀傷,大有烏雲凝空,積鬱難紓之感,那音調仿似緊扣眾人心弦,一舒一顫,皆盡道心中悲苦。明明是悲曲,但眾人卻感覺這曲子像是把自己的心聲盡數吐出,有種直抒心意的別樣暢快。

曲過三停,有如濃雲慘淡,山雨欲下還休,正當鬱結深重之時,一聲弦響如裂帛,琴聲忽轉急促,如暴雨傾盆而下,每隔數節即有一個重音噌然而起,如巨雷橫空,節奏越彈越快,似是要將心中抑鬱盡抒於懷。

眾人頓覺心中一暢,似是淤積的河道霎時間被清空,滔滔河水一瀉千裏。

托莉雅也覺得心胸一陣舒展,不禁抬起頭來四處尋找琴聲的來源,四下回顧才發現一男子正坐在遠處的大石上撫琴,粗布麻衣,頭發散亂,十指皆戴著那奇異的戒指,正是之前出手相助的凱米拉,隻是臉色較之當日蒼白憔悴了不少。

隻見他手腕一抖,曲風又轉,由鏗鏘快意變作輕快爽朗,就如驟雨過後,和風舒暢,彩虹吐露,萬物生機盎然。

此一曲幾番輪轉,那眾人竟似癡了,不少還跟著曲調的節奏輕輕哼唱,一時間傷痛好似已經化於無形。

曲過三回,終有盡時,凱米拉手指順勢而下,滑出一個長長的尾音,結束了一段美妙的音樂。

人們許久許久才從餘韻中醒來,雖然滿地的屍骸還是讓他們心生傷感,但是經此一曲,心中鬱結大多打開,是以眼中悲慟的神色卻之前少卻了許多。

凱米拉放下豎琴,緩緩走向人們,用那略帶滄桑的嗓音說道:“鄉親們,我們都失去了重要的人,或者是親人或是朋友,但是我們隻懂一味悲痛,已經離開的他們有於心何忍呢?”

“來吧,就讓我們好好地送他們最後一程!”說著他便走到屍堆旁,抱起一具屍體輕輕地推入火堆:“走好,我的兄弟”。

“走好!我的兄弟!”人們紛紛走上前去,將屍體推入火堆焚化。

煙雲逐漸湧起,濃濃如罩,但上升了一段距離以後就被風緩緩地吹散,彷如一個個離去的靈魂,最終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走好!各位!”帶著抽泣的聲音,托莉雅喃喃地說著:“走好。。。。。。”

希瓦娜看著窗外那升起的煙雲不禁心頭一陣緊蹙,這樣的情境勾起了那些噩夢般的記憶,她快速地聳了聳肩,試圖擺脫這難受的感覺,然後慢慢地把視線轉回到室內。

火盆裏的柴火燒得正旺,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熊熊的烈火將高塔頂端的寒冷驅趕殆盡,甚至還生出幾分懶洋洋的暖意。

三道人影被隨著火光像鬼魅般搖曳不定,但是那三人卻靜靜地默立在旁,好一會兒,較矮的那人終於忍不住問道:“佩雷爾大人呢?怎麼那麼久?”

另一個個子較高大的語氣平淡,但卻有著說不出的威嚴:“安靜,拉西!”

拉西聽到羅森的責備隻能把抱怨吞回肚子裏,但另一人卻噗地一聲輕笑,笑聲如銀鈴般清脆悅耳,但開口的時候卻已是羅森的聲音:“安靜——羅森!”

然後又是一陣吃吃的笑,這時卻又是轉回那悅耳女聲:“羅森大人,你這樣一本正經不會有女孩子喜歡的喲。”

拉西不禁也笑了起來,但是剛笑幾聲就因為牽動傷痛而**了一下。

“辛西婭,你就別捉弄羅森大人了,他會臉紅的。”希瓦娜轉過身來搭著那人肩頭嗔道。火光流轉,映得那女子如黑色瀑布下的一張俏臉上紅彤彤地,一雙細長眼睛神光滿溢、顧盼流離,別有一番媚態。

正當希瓦娜和辛西婭二人互相逗樂的時候,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佩雷爾大步踏入室內,四人見其來到,不禁肅斂笑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佩雷爾徑直走到盡頭的主位上坐定,微微一笑道:“既然人齊了,那今日的會議就開始吧。”

希瓦娜詫道:“咦,凱米拉還沒來呢。”

佩雷爾略微一愣,隨即笑道:“他另有任務,此間事項無需參與。”

希瓦娜頓覺心中疑惑:今日不是要商議下一步的軍事計劃麼?怎麼會不關凱米拉的事呢?

她正要發問之時卻聽辛西婭鼓著嘴道:“他不來倒是更好,最討厭他了,髒兮兮的還老是板著臉。”

佩雷爾哈哈一笑:“你還在為那次交手而生氣嗎?小氣的女生可就一點都不可愛咯。”

辛西婭隻是哼了一聲,並沒辯駁。

佩雷爾轉向羅森問到:“羅森,你帶回來的那東西,相關的試驗進展如何?”

羅森依舊毫無任何的表情,蒼白的嘴唇輕輕的顫動:“回佩雷爾大人,一切就緒,最後階段的穩定性測試已經結束,但是實際使用效果卻因為暫時沒有適合的試用場地沒有無法得知。”

佩雷爾興趣滿滿,把腦袋靠著拳頭上,深邃的眸子鎖著羅森:“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請求您允許將它投入到庫林城堡的作戰中試用!”羅森也抬起頭滿懷自信地直視佩雷爾。

誰料佩雷爾聽後卻是一陣開懷大笑:“好你個羅森,不虧是和神算希爾齊名的奇人,一早就預料到我派博爾巴和迪裏剛去進攻庫林城堡會受阻麼?”

羅森淡淡地說:“希爾為人謹慎,寧失片子,不落全局,所以絕對會重兵把守庫林和皇都,如果隻是交給那兩個牆頭草去,恐怕無法攻克。”

佩雷爾鼓掌讚同:“分析得很好,不過呢,羅森。那樣東西還是留著吧,它還有更重要的用處。雖然博爾巴和迪裏剛已經被舊主子砍了腦袋,但是庫林城堡是阻不住我們的腳步的。”

拉西不解地問:“大將都死了,不是早就潰不成軍了麼?”

佩雷爾頓了一頓,看似輕描淡寫地道:“因為那個人從南海的蠻荒之地回來了。”

拉西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撓了撓頭:“哪個人啊?”

“斯瓦迪亞之劍是一個傳說,但是在他之前,還有一個更為恐怖的傳說。”佩雷爾似笑非笑,提點道。

“難道——是那個人?哪個被六國共同放逐出大陸的斯瓦迪亞瘋子!”希瓦娜不禁驚呼。

一旁的辛西婭也不禁皺眉:“萬裏人屠——”

這個綽號仿佛擁有強大的魔力,即便心似止水如羅森,也不禁感到脊背一涼。

佩雷爾突地站起,帶著幾分激動:“沒錯!他回來了!而庫林城堡的那群豬玀就是他用來開封的磨刀石!”

“達爾內·埃佛瑞蒙德!將會成為我們最鋒利的劍!”

提哈公墓。

燃燒的火堆終於熄滅,人們把剩下的骨灰就地填埋,本想在填埋後為死者立上墓碑,但卻發覺死者眾多難以統計,於是隻好草草地找了個大石碑,在上麵刻上“收獲節死難者之墓”。

一切完成後,人群也逐漸散去,多日來的勞累和悲傷早已透支完他們的體力,疲憊和困倦在身體放鬆後極快地反噬,沒人不想早點回到自己溫暖的家好好睡上一覺。

不一陣,偌大的公墓,就隻剩下凱米拉和托莉雅,一個有家歸不得,一個無家可歸。

秋風乍起,夜涼如水。

兩人沉默了許久,還是托莉雅先打破了僵局:“先生,多謝您出手相助。”

凱米拉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示。

托莉雅有點尷尬,但大大咧咧的性子還是讓她繼續說道:“還得謝謝您剛才的曲子。真的讓大家開朗了許多。”

凱米拉卻突然說道:“那首曲子是專門為了你而彈的。”

“咦?!”托莉雅不解。

“他們雖然哭得傷悲,但是卻無大礙,而你確是心魔糾纏,一步踩錯,就會心魔深種,萬劫不複!”凱米拉轉過身來,淡然說道。

托莉雅知他看出自己內心鬱結,不禁低頭沮喪地說:“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我自己變了,不是以前的自己。。。。。我害怕我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凱米拉注視著她,長歎一聲,伸出手去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良久才開了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話說從前有個年輕人,和他的族人生活在廣闊的草原上,他們生活的土地水草豐滿,牛羊遍地,每日都可以遊牧放歌,暢遊踏青。

年輕人有著自己心愛的姑娘,甚至不眠不休地練習彈唱,希望能在部族一年一度的納姆達大會上贏得冠軍,送與那名姑娘作為提親的禮物。

最後他得償所願獲得桂冠,也獲得了那青梅竹馬姑娘的點頭,他歡喜得差點要把琴弦扯斷,但就在這時,戰爭的陰影籠罩了這片安謐的草原。

大批的騎兵湧入部族,火把燒毀了他們的帳篷,刀劍撕裂了他們親人的喉嚨,剛剛戴上的桂冠也被血液染紅,年輕人拉著姑娘在亂軍中逃亡,當他逃出生天的時候,才發現姑娘的胸口被流矢貫穿,他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看著他未來妻子的身體一點點地變冷。

他怨恨、他憤怒、他後悔、他咒罵,他覺得天地太過不公,為什麼強者就要欺淩弱者,為什麼自己不早點習武,為什麼要濫殺無辜。

於是他發誓要變強,他要報仇,於是他準備習武,可是他一早就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機,就算再拚命也難以寸進。好在他遇到了一個東方來的客人,他以減損生命為代價逆經改脈,終於武藝大成。

於是他找到那隻軍隊,他要用血來洗清那深仇,每次揚起手就是一股腥風血雨,招招致命,絕不留活口。到了最後,隻剩下那隨軍的老弱婦孺,當少年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自己的刀劍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