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的劉莊沒什麼特別,象許多農村一樣,還沒有擺脫貧困。變化在緩慢中前進著。作為閉塞的小村,還沒有幾個青年到外打工,那時打工是要有門路的。劉莊沒什麼在外的能人,就是村長家的兒子劉偉偉,也整天在外麵閑逛,和一幫小青年猜酒劃拳,打架鬥毆。那時的人們,最熱鬧的聚所,可能要數放電影的廣場了。隻要電影放映隊一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早早吃了飯,搬了個墩子守在那裏,隻待放映員從村長家酒足飯飽搖搖而來。那時可是大人喊孩子叫的最厲害、情緒最激動、小青年最活躍的時候了。
鵑子和張永兵的戀情,就是在看電影的時候建立的。
雖然早先在初中時他們是同學,但那時誰也沒往這上麵想。能考上鎮上初中,那都是各個村的好學生啊。初一也就兩個班,百十來個學生,而全鎮每年百十來個學生上初中,跟現在上大學的青年比例沒什麼兩樣。畢業了,張永兵上了高中,這希望可就有了。將來是否能考上大學,想想都美死家長。不上大學,那怎麼說也是個高中生,有機會帶帶課什麼的,做久了說不準也弄個民辦教師,那可是不用下力氣的活啊,半個公家人啦。
張永兵高中畢業沒能上大學,那是預料中的事。那時招收比例很低啊,就跟現在買彩票中獎似的,那也隻是想想,怎麼這麼巧就他中呢?於是張永兵回到家,也隻是感慨了一段時間,過後該幹活幹活,該吃飯吃飯。沒事時上街也東逛逛西遛遛,可那會兒亂,一不小心就被欺負。得認識人啊,痞子裏麵認識一兩個,關鍵時候能幫你說個話。可剛剛畢業回來,能認識誰啊?!就說與自己上街的劉三,雖然經常去街上混,可是個小角色,沒人理他,話不投機他自己還得被揍。那次在街上,被幾個小混混圍住,讓給他們買幾支冰棍吃,他沒買,就被小混混揣了幾腳。劉三鼻子都被打破了。
“他媽的這什麼世道啊,平白無辜地就打人,有種單挑啊。”張永兵把握著的拳頭象早走開了的幾個混混背影揚了揚,“劉三,你怎麼混的這麼背啊?他們怎麼連你也敲啊。”
“哎,你知道他們是誰啊?二虎他們一幫的,誰敢惹他們啊。人家是人多勢重。”劉三用手捂著鼻子,無賴的搖了搖頭,“二虎你知道嗎,這條街上老大啊,連偉偉都讓他三分,打架狠著呢,千萬別惹他。”
“呦,這是跟誰發火啊?”兩個姑娘向這邊走來,兩人抬頭,見是鵑子和鄰村一姑娘。鵑子細條身材,麵龐是白裏透紅,長發披肩;而那個姑娘微胖,短發,眼神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這不由得讓張永兵想起紅樓夢裏的史湘雲和薛寶釵。見劉三鼻子出血,“怎麼又跟人打架啦,這下吃虧了吧!”鵑子和劉三是鄰居,說話無顧忌。她看著張永兵笑了笑,“怎麼?你也打架啊,你們知識分子怎麼也動粗啊。”
“我這哪是打架,被人敲竹杠打的。這幫人跟個土匪似的。這街上哪來那麼多混混呀?”張永兵麵露尷尬,自己這付模樣被看到,真有點難為情。畢業回來與鵑子經常照麵,也沒說啥話,隻是見了笑笑而過。年輕人,說個話都怪不好意思的。
“走,我帶你去見個人。”鵑子轉過身,拉著友伴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見他們還楞在那裏。“怎麼啦,走啊。”
“這要去見誰啊?”張永兵笑了下,摸了摸後腦勺。
“怎麼還怕羞啊,又不是帶你去相親。去了你就知道了。還大老爺們呢,一點也不幹脆。”鵑子見張永兵臉都紅了,沒再說什麼,偏卻回來,嘻嘻哈哈地拉著他的手就走。
“我走、我走。”張永兵邊支吾,邊左右看看,逮了個機會抽回了手。心想真是要命啊,膽怎麼這麼大啊。想起她在校時還是文文靜靜的姑娘,這幾年不見,變化太大了。這社會真能改造人。這要是被人看見也不怕難為情啊!
他們在街上來回穿梭了兩趟,在魚行停了下來。
“王來虎。”鵑子向一個光頭喊著,這光頭虎背熊腰,一臉橫肉。他正蹲在那裏挑魚,邊上還有三個小青年勾著頭在看。
“媽的誰呀,虎哥名字是你叫的?”其中一個長發亂糟糟的瘦瘦的小青年回頭瞪了鵑子一眼,漸漸臉上就有了怪笑,“呦,是個妞啊,還挺漂亮的。怎麼想搞對象啊?我陪你搞怎麼樣?”
光頭一回頭看是鵑子,呼地站了起來,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長發的臉上。
“你他媽的眼睛瞎了腦子也不好使?能叫我名字的會不認識我?你讓我以後還怎麼混啊?啊?”光頭睜著雙嚇人的眼。
“虎哥,我錯了我。我不知道是你的人。”光頭低著頭楞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