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娟子看著女兒,心裏象刀割似的,往事一件件在腦海裏閃過。此刻覺得,活著是多麼重要,起碼對於女兒來說。想想來日不多,一刻也不願離開女兒半步,而這個即將失去母親的孩子,那無助的眼神裏足以讓這個母親心碎。她伸出手,緊緊把女兒摟在懷中。她撫mo女兒頭發,眼神有那麼一刻散落著,漸漸地,漸漸地變得剛毅起來。她捧起女兒的臉,就那麼定定地看著。
“媽媽,你怎麼啦?”
“媽媽要……媽媽想跟你說說以前的事。”
“以前?以前什麼事啊?”
“這些事是有關你的,媽媽本來想走後給你留封信的,哎……媽媽有必要讓你現在知道,要不媽媽走後你投靠誰啊?!你知道那個家為什麼對你冷漠,讓媽媽慢慢地告訴你。”
秀扶她坐起來。她吃力地支撐著,身體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喘息了一會。眼睛慢慢張開,定定地看著女兒。
“秀,你要有思想準備……”
秀堅定地點點頭,她不知道母親要和她說什麼,心裏充滿了新奇和期待。
“孩子,今年十八了吧,成人了!當年媽有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你現在知道好歹啊。媽媽那時成天和一幫小姑娘嬉鬧,不知道什麼叫憂愁。忙完了家務活,就一起上街玩。你姥爺那會兒也顧不上管我們,一來我們也大了,不好整天地訓了,二來他整天愁著生計,也沒那個心思。倒是你姥姥整天嘮叨,那也是做媽的一片苦心啊。女孩子嗎,規矩多,不能有不好的名聲,要不然不好嫁了。”
“媽,我才不想嫁呢。我整天守著你。”
“傻孩子,哪有女孩子家大了不出閣的。那時媽媽也用這話搪塞你姥姥,於是整天吵。你姥爺也不聞不問,你姥姥拿我沒辦法,就說你姥爺,說他整天不顧家,不管孩子。於是又跟你姥爺吵。我和你姥爺就躲她。越是躲她她越是能嘮叨。你姥爺脾氣好,氣急了就那麼一句,這老娘們真是越來越煩人。”說到這,母女兩都笑了。氣氛活躍起來。
“媽,你那時一定是個調皮鬼。”
“這孩子,怎麼跟媽說話的,讓人聽了準笑話你不知好歹。虧了媽媽剛才還誇你呢。”鵑子邊說邊用手捏她的鼻子,秀把臉直往母親的懷裏拱。
“媽,這不是沒外人嗎!”秀抬起頭,用手摟著母親的脖子,“媽。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呀。”
鵑子就那麼看著女兒,左右為難,繞來繞去還得說啊,可從哪裏說起呢。要不是這絕症,自己怎麼也不會跟女兒提這事的啊!身子又開始痛了,她用手摁著肚子,細汗密密地出現在腦門上。
“媽,你又痛了嗎?”
“沒事,過會就好了。你扶媽媽一把。”
鵑子坐正了,雙手抱著肚子,把身子前傾。秀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樣幫助媽媽。她雙手扶在母親的肩上,低頭看母親的臉,隻是叫喚著,媽、媽你怎麼啦,
媽你說話啊。鵑子慢慢轉過頭,眉頭蹙著,沒有說話,但還是擠出笑來。夜很深了,身體越來越痛,看來無法把話題繼續下去了。鵑子把身子歪在床上,圈在那裏。
“秀,睡吧。”
月亮從窗口翻進來,在地麵展開菱形的模樣。窗外一片蒼白。隱約可見樹影搖曳,誰家的狗偶而叫喚兩聲,又複歸平靜。稀稀嚦嚦,夾著微風的雨漸漸稠密起來。
昏昏沉沉地過了一上午,中午喝了點蛋湯。鵑子覺得精神好了點。秀在鍋台上忙著。
“秀你過來。”
秀擦了擦手,走過來,偎在母親身邊。鵑子用手撫著女兒的頭發。
“他不是你的親爸!”鵑子緊張地看著秀,她豁出去了。秀笑了笑。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鵑子一臉驚訝。
“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我的親生父親姓張,對不對?”
鵑子看著女兒,象不認識似的。她點了點頭,“那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他是你的初戀情人,媽你說說怎麼回事,你們既然相愛,你們怎麼不結婚啊?”
“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小姨告訴我的,那還是兩年前,有個叔叔和小姨一起到學校來看我。我憑感覺意識到叔叔與我有什麼關係,後來我追問小姨,她才說了實話。”
“她什麼都跟你說了?”
“沒有。我就知道這麼多,問小姨,她也沒說什麼,讓我不要問了。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明白我在那個家庭不受歡迎的原因。我原以為我是個女的不受歡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