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不以為然,仍然樂此不疲,然而小鯢秉性疏懶,窮極無聊才玩上一會兒,如今打完收工,小尾巴一甩,鑽進石縫中休息去了,蕭蕭情急叫道:“哎,你別走啊!”便伸長手臂去夠,不想發力過猛,當下身體失衡,在雲溯遠的一臉驚愕中“撲通”一聲栽進了溪水之中。
溪流雖然不深,但蕭蕭隻是一個三尺孩童,而且根本就是一隻旱鴨子,秋水涼意又是甚重,落水肯定討不了好,蕭蕭隻是將雙臂上舉亂舞一通,涼水直往嗓子裏倒灌,哪還能叫出聲來?雲溯遠雖然慌亂,好在還算眼明手快,跨步上前抓住蕭蕭手臂一把提了上來,口中埋怨道:“叫你少跟那畜生套近乎,你就不聽,吃了啞巴虧了吧!”見她渾身濕透,冷得哆嗦,心中痛惜,再也不忍責備,隻是歎了口氣。
蕭蕭起初是心有餘悸,鎮定之後也就不當回事了。令她在意的倒是雲溯遠的臉色,忍不住怯生生問道:“雲哥哥,你生氣了,蕭蕭也不想胡來的。”
雲溯遠見她如此,更增愛惜,道:“蕭蕭,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快找個地方將衣服換了吧,小心著涼,不然我可吃罪不起啊,你老子還不吃了我?”
蕭蕭見他麵色正經,說話卻仍是那般油,知道雲溯遠隻是關心她,並無生氣,心中溫暖,道:“雲哥哥……”卻不知要說什麼了,隻是默默看著他。
雲溯遠見蕭蕭瑟瑟發抖,知道拖延不得,可身處這開闊地,兩頭不著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到哪去給蕭蕭找幹衣服呢?不由暗自咒罵道:“這無雙堡看上去人丁興旺的樣子,現在卻連鬼影子都看不到。”見溪對岸有株大柳樹,依舊枝繁葉茂,綠絲四垂,便領著蕭蕭越過溪流,來到柳蓋之下,背過身去,將外衣脫下來,隻留單薄的內衣,更顯得瘦弱,道:“蕭蕭,你將濕衣服脫了,先穿上我的衣服再說。”
蕭蕭欲言又止,知道雲溯遠不可違拗,依言除下濕衣,將雲溯遠的外衣罩上。小姑娘穿上這大幾號的衣服,更顯得嬌俏可愛。雲溯遠此時方轉過身去,將濕衣服攤在溪邊一塊大石頭上晾曬。
一縷簫音若天生爽籟,縈繞耳邊,雲溯遠心中一驚,情知弄簫之人非比尋常,相隔若遠,音韻卻不曾損上分毫,每個音節的妙致之處悉數入耳。“如此情致,非凡人所具,難道是……”心中大喜,拉著蕭蕭道:“隨我來。”
兩人循簫聲前進,待跨過七條溪流,穿過一片樹林,眼前赫然出現一帶石壁和一座石拱門,門旁一塊大呼石上刻著陰文二字:璿璣。
雲溯遠就像是老熟人一般拉著蕭蕭大搖大擺地晃進門內,不由眼睛一亮,恍如進入仙境一般,相比之下,石牆外麵的景色的凡俗之氣被無情彰顯。雲溯遠暗自讚歎,卻無暇觀賞,一心想尋到弄簫之人,然而令他鬱悶的是,簫聲戛然而止。他粗通音律,不由狐疑道:“不對啊,怎麼就停了?”
待他二人摸過一條通幽小徑,忽然聽到“咯咯”的如琉璃般清脆的稚童笑聲,接著一個柔美但顯得些許急切的聲音道:“小姐,你慢一點啊!”雲溯遠尋思總算他媽的聽到人講話了,便轉過去,隻見一粉妝玉琢的稚童“張牙舞爪”地向他撲過來,不由心中一凜,連忙張臂護住身後的蕭蕭。那稚童顯然不是“童子功”大成者,而是貨真價實的三歲小孩,就在雲溯遠身前數尺處腳下拌蒜,撲倒在地。雲溯遠見狀連忙上前扶起,那小孩的確非同一般,摔倒在地一點不哭,待被雲溯遠扶起,又開心地“咯咯”笑了起來,雲溯遠不由心中打鼓:這麼點大就得了失心瘋,真是可惜了。當下愛心泛濫,將小孩衣服上的灰塵撣幹淨,抬頭一看,一個穿著綠衫的妙齡少女正盯著他看,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少女將小孩攏過去,無比疼惜地道:“小姐,沒摔著吧?”
雲溯遠反應奇快,連忙擺手道:“這位姐姐,你這小姐……不是我推的!”先撇幹淨再說,這年頭當好人不容易。
那少女“撲哧”一笑,一片明媚,道:“我都看見了,我還要謝謝你呢。”
雲溯遠眼看無虞,膽氣也上來了,故賣老成道:“謝倒不必了,路見不平,扶一下乃是英雄分內之事。”
那少女見他油嘴滑舌,忍不住打趣道:“喲,看不出你還是一位小英雄呢。不知小英雄大駕光臨璿璣院,不知有何指教?”
雲溯遠道:“指教不敢當,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妹妹剛才不慎落水,衣服全濕了,現在穿著我的衣服顯得不倫不類。蒙賴貴處天籟指引,我便厚著臉皮領著舍妹來討件合身的幹淨衣服,如蒙援手,此恩德雲某沒齒難忘。”
少女見他不文不白的一通亂扯,總算知道了他的不軌企圖,笑道:“小英雄不必客氣,我家小姐雖才三歲,但到了十歲的衣服都有,這七八歲小姑娘的衣服不在話下。”
雲溯遠心中大喜,忙抱拳謝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少女欲要帶小孩回去拿衣服,誰知那小童反歡笑著跑向雲溯遠,口中叫道:“哥哥、哥哥,抱!”一把便纏住雲溯遠,雲溯遠哭笑不得,尋思自己的人品真是無可挑剔,現在有求於人,總不能給這黏人蟲臉色看吧?假作歡笑,一把將小童抱起,心中卻想:“媽的,不知道要抱到什麼時候,我可沒有這樣悠長的氣力!幸虧無雙堡養女有方,沒生個大胖妞。”
少女哪知道雲溯遠滿肚子的想法,掩口一笑,道:“那小英雄您就稍等了!”說罷轉身急速離去。
雲溯遠天性好動,哪會老老實實呆在原地,尋思這路你還不熟,到時扯一嗓子就是了,便一邊晃動腦袋躲避小童的魔爪,一邊四處轉悠。微聞一聲歎息,過去一看,池塘邊一亭子內立著一位白衣麗人,絕代姿顏在秀發半遮之下竟顯得些許惆悵,而雲溯遠盯著看的則是,那與麗人皓腕渾然一體的白色玉簫。
“弄簫之人不是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