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淺百無聊賴地刷著朋友圈,嘟嘟囔囔:“得了吧,我總不能為了嫁入豪門,就把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吧?”

顧淺撂下手機,落寞道:“他可能真的不喜歡我。”

她可能真的不喜歡我。

鬱柏言撐著下巴發呆,桌上的《能源學基礎》一頁未動,從陳駱洗澡開始到結束,全程保持著一個姿勢。

“你不會魔怔了吧?”陳駱出來戳戳他的後背,“到底怎麼回事,讓二哥幫你分析分析。”

鬱柏言轉過頭,深吸一口氣,說:“我今天約顧淺吃晚飯了。”

“向喜歡的女生主動發起攻勢,這不是挺好的嗎?”陳駱倒了一杯水,“然後呢?你們共進晚餐?”

“她拒絕了。”鬱柏言實話實說。

“為什麼?你有錢有顏又肯花心思,我要是女的,眼瞎了才會拒絕你。”陳駱咋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在我邀請她吃飯之前,她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鬱柏言又說。

“問什麼了?”

鬱柏言道:“她問我是不是喜歡她,還問我為什麼三番五次地幫她。”

“你怎麼答的?”陳駱說著,仰頭舉杯,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涼白開。

“我說我不喜歡她,幫她是因為我遵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身為當代大學生,要時刻做到誠信友善。”

陳駱一口水噴出來,差點當場嗆死。

“你怎麼不說她長得像你過世的姑媽,看到她就有一種親切感呢?”陳駱恨鐵不成鋼。

鬱柏言搖頭:“這個理由不太好吧,我姑媽活得好好的呢。”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按理說你都研究生了,智商應該沒問題吧?”陳駱簡直要驚掉下巴,“你沒發現這兩個借口,它們都很生硬、很尷尬嗎?”

鬱柏言聽得一臉認真:“那我該怎麼辦?”

“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要學會委婉。”陳駱說,“打個比方,比如我是個女孩子,你要請我吃飯,你該怎麼說?”

鬱柏言沉吟片刻,略微調整一下表情,半晌,抬頭甩出幾個字:“一起吃個飯?”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陳駱擺擺手,“你應該委婉點,比如,今天天氣不錯,美景配美人,願意和我一起吃個飯嗎?”

鬱柏言身上頓起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大白眼翻他,吐槽說:“花裏胡哨。”

陳駱不耐煩地問他:“老三,你還想不想約姑娘吃飯了?”

“想,尤其那個人是顧淺,就特別想。”鬱柏言遲疑了,“可是你確定,這些話對顧淺說,能有用?”

“你二哥我縱橫情場,用了不下兩百種搭訕方式,最後發現,用天氣搭訕的成功率是最高的。”陳駱信誓旦旦道,“尤其是‘今天天氣真好’,這簡直就是萬能句式,無論接上什麼台詞,都能做到流暢絲滑毫無破綻。”

鬱柏言聽得將信將疑,自己又琢磨了半天,忽見陳駱眉毛一挑,問道:“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二哥又急著去夜店神龍擺尾,能不能把卡雷拉借我把妹?”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說嘛,陳駱哪有這麼好心,莫名其妙來教自己怎麼追姑娘。

“沒門兒。”鬱柏言立刻換了一副臉色,“上次你用我的車帶姑娘去過夜,劣質香水味兒一星期都沒散。”

“我後來不是給你洗車了嘛。”陳駱憤憤說。

“花我的錢,洗我的車,我難道還要謝謝你?”鬱柏言越說越氣,作勢要打,“你還敢提,一提這事兒我就恨不得抽死你。”

陳駱湊上前裝可憐:“老三,你也知道二哥的經濟情況,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你好心幫哥哥一回,滴水之恩,日後二哥一定湧泉相報。”

“不行。”鬱柏言瞪他,隨手抄起《能源學基礎》翻了幾頁,仍是不為所動。

陳駱擠出兩滴眼淚:“三哥,以後我做你小弟還不行嗎,你讓我洗澡我就洗澡,你讓我大掃除我就大掃除,每天早上給你買飯,晚上給你帶夜宵,遊戲代練桌椅維修,若有一句不從,立刻全家死翹翹。”

在諸多福利麵前,鬱柏言翻書的手停頓了一下,側過頭詭秘一笑:“你確定?”

陳駱點頭如搗蒜。

“要借車也行,在原有的條件上,你還得給我立個保證書,”鬱柏言語氣一軟,“回來之後必須主動洗車,別讓我催。”

陳駱滿口答應:“行行行,回來以後不僅給你洗車,二哥把車鑰匙都用酒精給你擦一遍,你看怎麼樣?”

鬱柏言把車鑰匙拍在桌上,手未抬起,一記眼刀已經飛到陳駱身上:“要是再敢放我鴿子,我保證,你再也別想進這個寢室。”

陳駱猴急地搶過車鑰匙,咧嘴一笑:“得嘞,以後寢室大事小情,全聽您的。”

“老三,別忘了這周五青年誌願者協會的活動,你還要去福利院獻愛心呢。”陳駱剛走出寢室,突然回過頭把門推開一條小縫,說完這話,轉身就跑。

陳駱腳底抹油溜得飛快,一本詞典已經飛到門上,鬱柏言難得爆粗口:“陳駱,你趕緊給老子滾!”

3

提起青年誌願者協會,鬱柏言心裏就壓著一肚子火。

那時寢室還住著三位大神,除了鬱柏言和陳駱,再就是家境寒酸卻年年都拿國家勵誌獎學金的老大。

當年鬱柏言剛剛上研一,每天忙著跟導師蹭課,沒事兒就泡自習室,老大讀研的同時勤工儉學做家教寫論文,隻有陳駱無所事事,天天除了把妹就是泡吧,而且從來不打掃寢室衛生。

老大潔癖嚴重到什麼地步呢?這麼說吧,如果鬱柏言已經潔癖到成為極品,那老大絕對算得上令人發指。尤其是對於陳駱這種屢教不改的慣犯,更是橫看豎看不順眼。

是以期末年度總結,老大作為寢室長,給陳駱寫了這麼一句評語:該生三觀問題嚴重,生活作風極其奢靡,生活習慣極其惡劣。

這兩個“極其”往上一遞,陳駱當晚就被導師叫去談話了。

平心而論,在生活作風和衛生方麵,雖然陳駱比起老大和鬱柏言來說是又髒又亂又差,但要是放眼整個男生群體,陳駱這點事絕對算不上什麼大問題。想來陳駱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因為個人衛生被指指點點。

也是小夥子年輕氣盛,回到寢室,陳駱一腳把門踹開,進門就破口大罵:“哪個孫子在背後罵我,能不能自己站出來?”

偏偏那時候老大不在,寢室裏隻剩鬱柏言和陳駱大眼瞪小眼。

“他人呢?”陳駱問。

“出去打工了。”鬱柏言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還有啊,這事兒跟我沒關係,一會兒你們要鬧去外頭鬧,別打擾我背題。”

這句話本身又?又沒氣勢,偏偏鬱柏言說得漫不經心,弄得陳駱也有幾分尷尬,又不好收場,隻能嘴硬說:“那行,我在寢室等他回來。”

坐等兩個小時,眼看著天都黑了,老大也沒有回來的意思。

等老大回來,已經晚上九點了,更有趣的是,回來的不隻是老大這個人,他還帶著滿身的傷。

“誰打的?”鬱柏言翻出酒精棉丟給他,調侃,“你今天可真熱鬧,剛挨一頓打回來,寢室還有一個等著打你的呢。”

老大拿起酒精棉簽,可是手指受了傷,半天也擰不開包裝的瓶蓋。陳駱偷瞟老大半天,苦大仇深地把瓶子搶過來擰開,又問:“我們問你誰打的,啞巴了?”

“和你沒關係。”老大瞪他。

陳駱是典型的東北漢子,這麼一聽就不樂意了:“什麼叫和我沒關係啊,你現在被打成這樣,一會兒我再贏了你,那叫勝之不武。”

“你有病啊?”老大伸手要拿棉簽,卻被陳駱搶先拿走:“說不說?不說今天別想使這根棉簽。”

有這兩個活寶,鬱柏言隻剩全程默默看戲的份兒。

“去酒吧打工,惹到人了。”老大言簡意賅。

“哪個酒吧?學校對麵小市場那個?”陳駱問。

老大看了他一眼,頗為無奈地點點頭:“嗯。”

陳駱笑噴。

“行了行了,把臉洗幹淨。還有鬱柏言,你也收拾收拾。”陳駱發號施令。

鬱柏言突然被點名,有點詫異:“你要幹嗎?”

“打回去唄,難道你還想買兩瓶茅台去送禮?”陳駱把夾克一披,“以後傳出去,挨打的是我陳駱的室友,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鬱柏言故意揶揄他:“你不是本來就要打他嗎,別人都幫你打了,怎麼,還不解氣?”

“爺們辦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可用不上別人幫我報仇。”陳駱問老大,“不過這事兒也得看你,你想打回去不?”

老大直愣愣地瞅著他,憋了半天,最後扔出四個字——

“少放屁,走!”

三個人浩浩蕩蕩就去砸場子了,陳駱高中是小混混一個,戰鬥力爆表,鬱柏言嫌打架弄髒衣服,索性留下幫忙望風。不到十分鍾,陳駱已經摁著對麵的腦袋讓他給老大道歉,這一架贏得好不威風。

從酒吧出來,陳駱還沒來得及吹牛,後街突然傳出嗡嗡的摩托車馬達聲。

“壞了,估計是那孫子叫人了。”陳駱眼珠一轉,立刻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老大呸了一口唾沫:“大不了再打一頓。”

陳駱哭笑不得:“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三個打三十個,人家手裏還有家夥,你是盼我早死吧?”

“那怎麼辦?”老大問。

“跑啊!”

陳駱說完,撒丫子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