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外鄉孩子的故鄉(2 / 3)

克莉斯麗得知外鄉孩子不得不經常冒生命危險,忍不住失聲痛哭。費裏克斯卻講:

“可惡的彭浦瑟爾如果隻是一隻大蒼蠅,那我一定用我爸爸的大蒼蠅拍去對付他,隻要照準他鼻子狠狠地來上這麼一下子,那就讓他的癩蛤蟆奶媽瞧瞧再怎麼把他拖回家去吧。”

兄妹倆蹦蹦跳跳地趕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呼喊:“外鄉孩子是位英俊的王子嘍!外鄉孩子是位漂亮的公主嘍!”

他倆原本打算歡天喜地地向父母親報告這一喜訊,不想到了門口卻一下子呆若木雞:隻見塔朵斯·封·布拉克老爺迎麵走來,身邊跟著個怪模怪樣的陌生人,這人還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我看真是夠份兒!”

“這位是家庭教師先生,”封·布拉克老爺一邊抓起那人的手,一邊說,“就是伯父大人給你們派來的家庭教師。過來好好向先生打個招呼!”

可倆孩子從旁邊盯著那人,一動也不能動,原因是他們還從來沒見過模樣如此古怪的人。此人比費裏克斯高不了半個腦袋,矮矮墩墩,壯壯實實,隻是兩條細瘦的蜘蛛腿兒跟又寬又厚的軀幹極不相稱,看上去很是怪異。可以說差不多長著個方腦袋,麵貌極其醜陋,不隻因為鼻子太長太尖,跟一張闊嘴和兩塊褐紅色的肥眼泡根本湊不到一塊兒,還有兩隻小小的、暴突出來的玻璃眼珠閃著凶光,叫人根本不敢對他正視。除此而外,他四方形的腦袋上頂著一蓬漆黑的假發,從頭到腳也穿得漆黑,因此名字就叫墨汁先生。眼見孩子們一動不動,封·布拉克太太生氣了,嗬斥道:

“怎麼啦,你兩個鬼東西?難道想讓老師把你們當成一點教養沒有的農村孩子!快,跟老師握握手呀!”

倆孩子鼓起勇氣執行母親的命令,可是老師一抓住他倆的手,他們立刻“哎喲,哎喲”地大叫著逃開了。墨汁老師哈哈大笑,亮出了他偷偷藏在手裏的縫衣針,用這針,他刺痛了孩子給他握的手。克莉斯麗哭了起來,費裏克斯卻在一旁發出怒喝:

“大肚皮矮子,你要敢再幹一次看看!”

“您為什麼這樣做啊,親愛的墨汁先生?”封·布拉克老爺有些不高興地問。

墨汁回答:“這就是我的作風,一點兒沒辦法,改不了啦。”說時兩手叉腰,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就像一隻破撥浪鼓發出來令人討厭的聲音。

“看來您是位愛開玩笑的人啊,親愛的墨汁老師。”封·布拉克老爺嘴裏說,實際上呢,他跟他太太特別是孩子們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喏,喏,”家庭教師提高嗓音問,“兩個小寶貝兒怎麼樣,學問大有長進吧?咱們這就看看好啦。”

說著,他就像伯爵伯父曾經考問自己孩子似的考問起費裏克斯和克莉斯麗來。

兄妹倆告訴他,他們壓根兒還背不出來那些個學問,墨汁一聽把雙手舉過頭頂啪啪啪啪地拍起來,中了邪一般高聲大叫:

“太好啦!太好啦!愚蠢無知。有的是活兒幹嘍!你們會有學問的!”

費裏克斯,克莉斯麗也一樣,字都寫得不錯,並且勤奮地讀了父親給他倆的那些舊書,會講許多讀來的動人故事;可墨汁老師完全不把這當回事兒,反倒認為全是些蠢話。唉,這下根本別再想跑進樹林裏去啦!孩子們不得不整天呆在四垛牆壁中間,鸚鵡學舌般跟著墨汁老師背誦那些他們一點都不懂的玩意兒。心裏真叫難過啊!他倆瞅著樹林的方向,眼裏充滿渴望!經常地,在鳥兒們歡快的歌聲中,在樹木沙沙沙、嘩嘩嘩的喧鬧中,他們仿佛聽見外鄉孩子甜美的嗓音在呼喚:

“你們在哪兒呀?費裏克斯——克莉斯麗——親愛的孩子們!你們在哪兒呀!難道你們不願再跟我一起玩兒了嗎?來吧!我用鮮花為你們建了一座漂亮宮殿——咱們住到裏邊去,我要送給你們無比美麗的彩色寶石——然後咱們飛上雲端,自己動手建造閃閃發光的空中宮殿!來呀!快來呀!”

兄妹倆坐在屋子裏,心卻整個兒跑到了樹林中,對家庭教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把墨汁先生給氣壞了,他用兩個拳頭捶打桌子,大聲咆哮,咬牙切齒,嘴裏發出各種可怕的怪聲音:

“噗——噗——唬——唬——嗤——嗤——嘎——嘎——怎麼搞的!給我集中注意力!”

可費裏克斯再也受不了啦,他跳起來喊道:

“別再用你那些愚蠢的玩意兒煩我了,墨汁先生,我要到林子裏去——你去找咱們的燈籠褲堂兄吧,他才符合你的心意!走,克莉斯麗,外鄉孩子已經在等咱們。”

費裏克斯說著就往外跑,誰知墨汁先生卻窮凶極惡地追了上來,在門邊上抓住了倆孩子。費裏克斯勇敢地反抗,墨汁先生眼看就要敗下陣來,因為忠誠的蘇爾坦飛跑過來幫助小主人啦。蘇爾坦這隻狗平時極溫順又聽話,卻對墨汁老師表現出極大的蔑視。隻要這家夥一靠近它,它準會發出狺狺之聲,敏捷地咬住他的瘦腿,拚命摔打尾巴,恨不得把他拽翻在地。這時蘇爾坦跳了過來,一口咬住抓著費裏克斯肩膀的墨汁的衣服領子。墨汁先生一聲慘叫,封·布拉克老爺聽見了匆匆趕來。墨汁先生放掉了費裏克斯,蘇爾坦放掉了墨汁先生。

“唉,咱們去不成林子啦。”克莉斯麗歎息道,說著已經痛哭流涕。封·布拉克老爺盡管責罵費裏克斯,心裏卻可憐不能再去樹林裏盡情玩耍的兩個孩子。墨汁先生不得不讓步,同意每天陪孩子們去林子裏走走。這可叫他挺為難啊。

“嗨,封·布拉克老爺,”他道,“您房子旁邊要是有座像樣的花園該多好,園子裏有樹木,有柵欄,正午時分,我便可以領著孩子們在園中散步,還去那鬼樹林幹什麼呢?”

倆孩子也一百個不開心,這會兒便嘀咕:讓墨汁先生上咱們心愛的樹林裏去幹什麼啊?

兄妹倆如何跟墨汁先生在樹林裏散步?

這時候出了什麼事情?

“怎麼樣?喜歡我們的樹林嗎?”三人穿行在颯颯作響的樹叢中,費裏克斯問家庭教師墨汁。

墨汁先生一臉的不快,大聲回答說:“真見鬼,這地方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隻會扯爛腳上的鞋襪,愚蠢的鳥兒叫得又這麼難聽,叫人簡直沒法好好談話。”

“哈哈,墨汁先生,”費裏克斯說,“我看出來了,你不會欣賞鳥兒的歌聲,大概也根本沒聽見過晨風跟小樹林的輕聲絮語,沒聽見過古老的溪流講述美麗的童話故事。”

“還有,”克莉斯麗搶過話頭,“你說說,墨汁先生,你大概也不喜歡花朵吧?”

家庭教師的麵孔變得更加黧黑,亂舞著雙手,怒不可遏地叫道:

“你們說什麼傻話喲!誰往你們腦袋裏裝了這些愚蠢念頭!樹叢和溪流真這麼能耐,會進行交談?才不呢!還有鳥兒唱歌也純粹胡扯!花朵嘛我自然喜歡,如果是插在瓶子中,擺在房間裏,這樣會散發出香氣,省得再點線香。可在樹林裏根本沒生長鮮花呀。”

“才不呢,墨汁先生,”克莉斯麗叫起來,“你難道沒看見那些可愛的鈴蘭,沒看見它們正閃爍著明亮的小眼睛,友好地瞅著你嗎?”

“什麼什麼?”家庭教師喊道,“什麼花兒?什麼眼睛?哈哈哈哈——美麗的眼睛——漂亮的眼睛!連點兒香味都沒有,頂個屁用!”說著他便彎下腰去,從地裏連根拔出一大束鈴蘭花兒,扔進了遠處的灌木叢。孩子們仿佛聽見了一聲哀叫傳過林間,克莉斯麗忍不住失聲痛哭,費裏克斯氣得咬牙切齒。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小的金翅雀振動著翅膀,打墨汁先生的鼻子跟前飛過去,降落在一根枝丫上,唱起一支快活的歌曲來。

“沒錯兒,”家庭教師說,“我相信它肯定是在諷刺我!”說著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擲向金翅雀,可憐的鳥兒給擊中了,從綠色的枝丫上摔下來,無聲無息地死了。這下費裏克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怒不可遏地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