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來怪人獻毒計(2 / 3)

智圓不由動容,霍然旋身,避過一鞭,疾襲而上。

轉瞬之間,德怡揮出八鞭,智圓招換七次,卻仍然是秋色平分,難分軒輊。

旁立智廣和尚看得性起,突揚佛號:“阿彌陀佛,走了此女,少林危矣,師兄恕我!”袍抽雙揮,疾掠而來,飛撲鞍上德怡。

少林僧人竟然不顧一切,以二對一,聯手對付一個年輕大姑娘,說出去應該是令人難信。

美德怡立時兩麵受敵,激得她柳眉雙剔,杏眼圓睜,鞭換左手,右手拔劍,“錚!”地一聲龍吟處,長劍出鞘;左鞭智廣,右襲智圓,雌威大展,威風八麵。

按說,少林二憎聯手攻敵,應該是占盡上風,搶盡先機,無如德怡左鞭右劍,利器在手,少林二僧一時竟然也奈何她不得。

在這種情況下猶不能擒下來敵,傳揚出去,少林聲名縱不掃地也夠難堪了。

少林二僧自然是又急、又怒,一時頗難得手,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高手過招最忌諱的是精神不一,心神浮燥,“叭!”地一聲,智廣和尚右手背上挨了一鞭,鞭痕頓時腫起了老高,傷雖僅隻皮肉,聲名要緊,他氣得眉騰凶煞,目閃怒光,厲聲呼道:“師兄,此女……”

驀地,佛號蒼勁如悶雷,十丈外傳來一個低沉話聲:“你還有臉在此呼叫,還不與為師退下。”

智廣、智圓聞聲齊驚,忙不迭地飛掠暴退,山道旁並肩合十躬身。

美郡主也被這聲突如其來的佛號,震得血氣微翻,心頭撼動,不由一驚收手。美目注處,隻見十丈外山道上垂手站立著一名高年僧人,灰衣芒鞋,髯白如雪,神情肅穆,不怒而威,一雙風目精芒閃爍,看了她一眼,隨即轉向二僧沉聲問道:“你二人竟敢不顧派譽,聯手對付這位女施主,究竟為了什麼,說!”

這者和尚果然懾人,二僧身形一顫,頭垂得更低,智圓和尚連忙將適才事,低低稟告了一番。

老和尚聽完稟報神色稍變,深注德怡一眼,大步走了過來,雙掌合十,微微躬身,道:“原來是京都德郡主芳駕蒞臨,兩個劣徒鬥膽瀆冒,老衲這裏謹代賠罪。”

美郡主馬上欠身還禮,淡淡笑道:“豈敢,令高足說得好,德怡貴為郡主,但那隻是在北京,現在也是個尋常武林人,論起來我該尊稱大和尚一輩,怎敢當大和尚這賠罪二字?敢問大和尚上下?”

老和尚肅然答道:“有勞郡主動問,者衲大空,職司少林迎賓。”

太空禪師為少林大字輩有數高僧之一,德怡素幕朱郭,向往武林,聽來頗不陌生,她“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大空禪師,德怡久仰大和尚少林高僧,佛學武學兩稱高深,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大空禪師謙遜說道:”郡主誇獎,者衲愧不敢當。”

德怡微微笑道:“大和尚不必客套。……”

望了望山道旁猶自躬身,不敢仰首的智圓、智廣二僧一眼,接道:“剛才的事兒,令高足諒必已有詳稟,大和尚既然職司少林迎賓,對傅侯行蹤,應該可以給我一個答覆。”

大空禪師道:“老衲那日確曾參與接待傅侯伉儷,隻是傅侯離開少林時,並未示今後行蹤。”

看來這回應該不假了,一經證實,美郡主頓感大失所望,沒打聽出傅小天的行蹤,別的事她也懶得問了,眉鋒微蹙,笑了笑,道:“既然連大和尚都不知傅侯行蹤,看來我這趟少林是白跑了……和令高足間的誤會,我該負一半責任,望大和尚勿再加苛責,打擾之處,容我日後再來謝罪……”

大空禪師連忙躬身,接道:“郡主未加降罪,兩個劣徒已屬萬幸,少林何再敢當郡主謝罪二字?所喻老衲定當遵命,恕老衲未克遠送。”

人家尚未言去,他卻已有意逐客。

德怡奉就準備走了,也未在意,長劍歸鞘,抖動韁繩,就要拉轉坐騎,舉目之間-眼瞥見兩個高大淡黃人影自少林古刹方向如飛掠下少室,飛閃不見,雖然兩下相去足有百丈遠近,她仍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兩個身材高大的黃衣喇嘛。

布達拉宮的黃衣喇嘛上了少林!來做什麼?……

德怡忽然想起了那來自遠方的少林貴客,心頭暗暗一震,腦中電旋,立刻鬆了韁繩,目注大空撣師,笑道:“大和尚,我突然想起了-件事……聽說貴掌教今日不見外客,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原因麼’”

大空禪師呆了一呆,立即躬身,道:“郡主恕罪,老衲掌教師兄今早召集派中長老,各堂主持共議大事,至今尚未……”

顯然美郡主是故意試探,她要聽聽大空禪師所說的和他兩個高足是否符合,這一試試出了出入,也試出前言難搭後語的矛盾。

德怡心中了然,一顆心也揪得更緊,談淡一笑,飛快接口,道:“共議機密大事,那就難怪了……大和尚佛門得道高僧,諒必不會欺我,應該不是為了那兩位來自遠方的少林貴客。”

大空禪師立即明白了一切,但是他因為背向少林古刹,還不知美郡主已有所見,有點不自在,道:“郡主萬勿誤會,兩個劣徒……”

德怡柳眉雙揚,微笑接道:“我沒有誤會,令高足倒是未打誑語,大和尚未免太會隱瞞,剛才我已經看到了那兩位少林貴客,我正奇怪他們為什麼不走正道,偏偏要從山麓掠下少室。”

美郡主天真可愛,她沒有料到這句話會為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仍然難脫她那嬌貴脾氣,她認為昔天之下,除了傅小天和夏夢卿以外,沒人敢對她怎麼樣,她不該忘了片刻前的那場搏鬥。

她還想聽聽大空禪師怎麼回答,怎麼解釋。

話聲方落,大空禪師神情猛震,臉色劇變,沒答話也未解釋,閃身疾掠,抬手一指飛點美郡主昏穴。

美郡主花容倏變,她來不及躲閃;再說,她那身不凡武學較諸這位少林高憎也相去太遠,太空禪師出手快捷如電,根本不容她躲閃。

眼看這位當朝親貴的美郡主,就要被點落馬,為囚少林。

眼看大空禪師這一指,就要為少林帶來巨大禍患。

驀地,輕笑震耳數十丈外,突然傳來一個清朗話聲:“大和尚,不可造次!”一條白影電射而至。

再看時,一位俊美絕倫的白衣文士麵帶瀟灑,微笑卓立於馬前,左手輕輕地托住大空禪師那隻右腕。

大空禪師大吃一驚,急忙撤腕抽身,暴退丈外。

這位白衣文士對美郡主來說,並不怎麼陌生,雖然暮色低垂,她仍可看得清楚,這人是她在太原醉仙樓前曾經一度邂逅。

她還真沒想到這位白衣文士身懷這等高絕功力,驚魂甫定,不由一雙美目深深地看了他兩眼。

白衣文士則目注大空禪師,笑了笑,道:“大和尚是佛門得道高僧,怎好這麼大火氣?也未免過於冒失,大和尚可知冒犯當朝郡主該當何罪麼?可知你這一指要為少林帶來多少禍患麼?”

大空禪師已經深深震懾於白衣文士那身高絕功力,對這一連串的問話,他無從回答,神情一肅,合十反問,道:“恕老衲眼拙,施主哪位高人?”

“高人不敢當!”白衣文士笑道:“看情形,大和尚可能沒有參與昔年蛾嵋護寶行列,對麼?”

大空禪師猛有所憶,大驚失色,急忙躬身,恭謹說道:“原來施主便是昔年……”

白衣文士一擺手,飛快接口道:“大和尚知道就好了,請轉告貴掌教,就說我特采拜謁,隨後就到,此事我自會向貴掌教有所交代。”

大空禪師目注德恰郡主略一猶豫,隨又躬身說道:“貧衲遵命!”

領著智圓、智廣轉身奔向少林。

他沒有再以掌教不見外客之詞拒人千裏。

白衣文士一笑轉身,看了德怡一眼,蹙眉說道:“郡主閣下,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點兒,也很會給人添麻煩,嶽鍾琪也許不敢拿你怎麼樣,可是這莽莽江湖卻沒把你那德怡郡主四字放在眼內,你怎可跑上少林惹是非?假如我遲到一步.你閣下豈非要成人階下之囚?好了,言盡於此,既然我碰上了這件事讓我來替你料理吧,沒事最好回北京去,懂嗎?”

這讀書人也夠大膽,他竟敢當麵數說郡主!

可是也怪,德怡竟然一點脾氣也沒有任他數說,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閣下說完了麼?醉仙樓前幸遇,太原城東承你暗中幫忙,現在又蒙你援手,看來我欠你良多,你閣下也神氣得令我不得不謝謝你,閣下高姓大名?”

白衣文士似乎有點無可奈何,望著她搖搖頭,笑道:“郡主說我神氣,就算我神氣吧!……謝倒是不必,倘若閣下知道我就是玉泉山上吹蕭人,恐怕郡主還會賞我一馬鞭呢!”

德怡神情猛震,不知怎地,自覺一顆心突然跣得很厲害,臉上也有點發燙,馬鞭戟指,挑眉瞪目,尖聲說道:“你,你就是那自命不凡的夏夢卿,好呀!那天晚上你竟敢不顧身份,自毀諾言,偷偷溜掉,害得我跑來江湖到處找你……”

夏夢卿啼笑皆非,皺眉接道:“閣下難道非要挽回麵子不可。……”

“當然!”德怡繃著臉說道:“我說過,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夏夢卿苦笑說道:“閣下這是何苦,豈非有點小題大作?

我兩次略盡綿薄,難道還消不了閣下這口氣麼?”

德怡在鞍上跺足,道:“誰要你大俠客幫忙?我可沒求你,瞧見你我就有氣,你憑什麼一見麵就數說我,你知道我為什麼跑上少林?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們打架,兩個布達拉番僧成了少林掌教的座上嘉賓,你知道麼?……”

夏夢卿笑容頓斂,變色說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德怡氣虎虎地道:“誰有工夫跟你說著玩兒?我親眼看見兩個黃衣番僧鬼鬼祟祟地由山麓掠下少室,現在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們打架了吧?他們想殺我滅口!”

夏夢卿劍眉蹙得很深,略一沉嶺,突然說道:“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傅侯伉儷現在潼關,郡主請即刻趕往相尋,並請告訴他太原所見……”

按說,德怡遠上少林,為的就是要探聽傅小天行蹤,告訴他在北京便已洞悉的朝廷密旨,現在既然乍聞傅小天下落,應該喜形於色地立刻動身才是,哪知大謬不然,她竟嬌靨徽酡地搖了搖頭,道:“不行,我身為宗室.怎能袖手不管,讓你一人兒處理這件事,我要……”

夏夢卿以為她不知天高地厚,急得皺眉,接口道:“閣下這件事你幫不上忙,莫要忘了你們朝廷的做法,傅侯至今還蒙在鼓中。”

德怡也懂得這道理,無如她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此時反覺得傅小天那方麵已是次要,螓首微搖,仍然不肯走。

夏夢卿出手如電,飛快拉轉馬頭.“啪!”地一掌擊上馬後。

這一掌拿得十分穩準,夠痛得要命,卻不至有任何創傷。

高頭駿馬昂首一聲長嘶,撒開四蹄,一陣風般瘋狂奔下山去。

德怡嬌喝無效,也控不住韁,隻有任它伸頭豎尾,流星趕月般馳離少林,跑出老遠,仍可以聽到德恰那又急又氣的聲聲叱喝。

夏夢卿望著鞍上手足無措的美妙背影,啞然失笑,隨又皺起眉鋒,轉身射向少林古刹。

坐騎是蒙古種罕見神駒,腳程何等快速?何況又經夏夢卿那不輕不重的一掌,打得負痛狂奔。

它負痛,美郡主負氣,鞍上回首,嵩山已遠遠被拋在身後。

股痛漸消,馬兒漸漸緩了下來,看山跑死馬,德怡估量一下路程,少說也已離少林十裏,她可以再折回去,不過那種莫名其妙的氣,不但使她沒那麼做,反而使她在馬股上那掌痛剛消之處,狠狠地又加了一鞭。

馬兒再揚長嘶,轉眼間又如脫弩之矢。

由嵩山至潼關,路程不算近,可是在德怡星夜加鞭縱騎之下,第三天早上潼關那宏偉高大的城門,便已近在眼前。

潼關地當黃河之曲,據崤、函之固,扼秦、晉、豫三省之衝,關城雄踞山腰,下臨黃河,素稱險要,為古來兵家必爭之地。

傅小天當世虎將,不往別處,偏偏挑上潼關,應該是具有深意。

德怡蘭心蕙質,冰雪聰明,她了解傅小天的用心,所以一進潼關,也沒往別處,問明了路徑,便策馬直馳統領府。

統領是帶兵官,官不算大,或許是因為這位駐守潼關的統領沾了這塊險要之地的光,潼關統領府要比其他地方的統領府修蓋得氣派得多。

老遠,便可望見那不知深有幾許,丈高圍牆合拱的兩扇高高朱漆大門。

那一雙黑漆門環,高築石階,那對對峙著的巨大石獅,益增官府之莊嚴肅穆的氣氛。

再加上門口高階上,那分立兩旁的四名帶刀旗勇,氣派竟不下帝都王侯府邸。

德怡看得挑起了眉梢,二十丈外抖韁磕馬,如飛衝了過去。

官府門前馳馬,等於藐視朝廷,按大清皇律那是重罪一條。

自然,官大一級那是例外,站門的旗勇並不知這位放馬直闖的俏妞兒是來自京都的大員;論官,那不知要比這位統領大上多少級。

平素仗慣了官勢,一聲大喝,橫鼻子豎眼地跑下了兩個,分左右各出一掌,就要去抓馬兒轡頭。

德怡本就看這座繞領府不順眼,如今更是存心讓他們吃點苦頭,顯顯她郡主的威風,看著兩名如狼似虎的旗勇接近,突揚冷冷嬌叱!

“瞎了眼的混帳東西,還不與我滾開!”

玉手輕抬,馬鞭疾揮,“叭”、“叭”’連聲,兩名旗勇殺豬般大叫,抱腕飛退,痛得臉上變色。

官府門前打人,那更不得了,這兩名旗勇想大發雷霆,無奈兩隻不爭氣的右手鞭痕腫起老高,別說抽刀捕人了,就是動一動都要痛澈心脾。

留在石階上的兩名旗勇,既驚又怒,雙雙飛奔而下,就要抽出腰刀。

美郡主寒著臉舉鞭遙指,冷然叱道:“你們的膽子真不小,還想動刀?誰的刀先出鞘我就先要誰的腦袋,給我滾進去,傳話鮑永,我要找傅小天,叫他出來接我。”

這兩名旗勇不算太糊塗,猛地刹住腳步,手按在刀柄上,抽也不是,放也不是,愣在那兒。

德怡看得火起,揚揚手中馬鞭,挑眉喝道:“混帳東西,你們聾了麼?”

先聲奪人,官威十足,兩名旗勇入目馬鞭,心神一懍,腦袋要緊,寧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才要拔腿。

驀地,豪笑幹雲,統頓府內傳出了傅小天洪鍾般話聲:“不用傳話了,我,還有鮑永這不都出來迎迓郡主芳駕了麼?”

隨著這陣笑話聲,統領府大門內轉出了神力威侯傅小天,右邊是勁裝裹身、清麗如仙的薛梅霞,左邊是個年約四旬,服飾整齊的清臒武官,正是那位統領鮑永。

鮑永是個旗人官兒,他深知這位德邢主的厲害,得罪了她,別說他那小小前程,就是頸上這顆腦袋恐怕也很難保住,一出門就低下了頭,急步槍下石階,趨前單膝著地請罪。

傅小天則停身階上,遙指那四個趴俯在地,渾身發顫的旗勇,笑道:“你們也真是有眼無珠,德郡主是好惹的麼?在我出來之前,能保住腦袋已經是你們的天大造化,以後凡事小心點,起來吧!”

四名旗勇如逢大赦,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低頭垂手,退立旁,挨了一馬鞭的那個更是嚇出一身冷汗,心想:還好是那根馬鞭,要是她腰懸的那口長劍……一哆嗦,沒敢再往下想。

傅小天這句話明裏是輕責四名旗勇,實際上是調侃這位發足了雌威的美郡主德怡。

德怡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傅小天身上,她沒看馬前的鮑永一眼,聽了這句話,她覺得臉上有點熱;她沒介意,介意也沒用。嬌靨上寒霜盡掃,花朵綻開,喜孜孜地策馬趨前,帶笑呼道:“小天,你們兩個找得我好苦!”翻身下馬,跑上石階。

石階上,早已迎下了薛梅霞,刹那間四隻欺雪賽霜的柔荑,緊緊握在一起,兩雙美目互相凝注,一切盡在那令人目眩神搖的甜甜笑容中。

薛梅霞先開了口:“德怡,沒想到你會找到這兒來,有事麼?”德怡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旁傅小天突然笑道:“我就知道她不甘寂寞,沒錯吧!你沒聽她剛才那句話兒?沒事兒她不會找到這兒來,走,咱們裏麵談去。”

回頭望著那猶自單膝著地,不敢抬頭的鮑永,高聲說道:“沒事了,小鮑,起來吧!”轉身當先進入統領府。

在統領府那寬敞的大廳之內,傅小天與德怡居中高坐,左邊陪坐著薛梅霞,鮑永敬陪末座,遠遠地坐在下首。

坐定,傅小天第一句話便道:“閣下,找我有什麼事,說吧,不會又是要我幫你打架吧?”

德怡顧忌著這件事對傅小天的打擊,無奈,事實上又不容她不說,猶豫再三才下了決心,滿懷擔憂地望著博小天,道:“你知道和坤這東西,他在皇上麵前進讒,偏偏皇上耳朵軟,聽子他的……”

薛梅霞神情微緊,傅小天卻皺眉笑道:“閣下,別繞圈子行麼?這樣我很難聽懂,像你平常一樣,幹脆點。”

德怡微微皺了皺眉,望了薛梅霞一眼,收回目光道:“皇上暗中又派了人,名為幫助你緝拿夏夢卿,實際上,他們有暗中監督你的責任。”

薛梅霞霍然變色,一按扶手,站了起來。

博小天神色泰然,向著薛梅霞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然後轉向德怡,一笑道:“和坤他敢讒我,的確很大膽。德怡,這消息確實嗎?”

德恰軒了軒柳眉,道:“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事,事不確實我不會到處找你,我知道你認為自己很得皇上的信任和器重,很難相信這件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親耳聽到他下的密旨。”

薛梅霞的嬌靨雪白,聲音嘶啞而傲帶顫抖忍不住喚了聲:“小天……”

傅小天目射安慰,淡淡一笑,道;“別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收回目光,揚眉笑道:“閣下,你知道另外派的是哪些麼?”

德怡道:“大內侍衛。”

衛字方落,傅小天神情猛震,一掌拍上扶手,濃眉深蹙,叫道:“皇上他怎麼這麼糊塗?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派出大內侍衛,削減大內實力?大內實力本就薄弱得可憐,我增之猶恐未及,他怎麼……”

一聲輕歎,滿麵愁容,接道:“德怡,你瞧瞧,咱們這位皇上是否有時做事太令人擔心?他就偏偏不把它當回事兒,假如布達拉宮聞訊乘隙卷土重來,再犯大內,你說怎麼辦?唉!真讓人沒辦法……”

傅小天果然不愧為英雄蓋世,單是這赤膽忠心常人已難及萬一,大內的安危,使他忘了自身的遭逢;在這時候他還念念不忘皇上,身在武林,心在朝堂,委實難得。

德怡聽得暗暗一陣激動,目光盡射欽敬之色,隻說了這麼一句:“小天,你真了不起……”

餘話不知被什麼堵在喉頭,沒說出口,不過,這二字了不起,應該已經包括了所有她要說的。

望了眼濃眉深蹙,默然未語的博小天,她接著說道:“小天,大內的安危,用不著你擔心,皇上他已經另有安排.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也可以相信布達拉宮那些番僧絕不會那麼容易得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這件事,你預備怎麼辦?”

傅小天就像沒聽到這句問話,沉吟說道:“呼圖克他傷勢頗重,一時還好不了,出來也沒什麼大用,大內侍衛不能沒人領導,皇上他用了誰?”

德怡道:“可能很出你意料,就是你一再提拔,力奏擢用的四川提督嶽鍾琪。”

“是他?”傅小天的確很感意外,呆了一呆,展眉笑道:“嶽鍾琪的確是個人才,我很高興,當初我沒看錯人,這回皇上也沒用錯人。”連連點頭,頗表欣慰。

對這件事,薛梅霞、德怡都為他擔憂,而他竟表現的漠不關心,生似和坤進讒的不是他,如今被朝廷派人監視的也不是他。

德怡沉不住氣了,焦慮地望著他,又問道;“小天,你預備怎麼辦,說出來大家好想個法子對付。”

傅小天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不預備怎麼樣,各本職責做事,我幹我的,他們幹他們的,沒有絲毫衝突。”

德怡大急,道:“小天,你要小心,嶽鍾琪他懷有密旨……”

傅小天平靜得出奇,微笑接道:“沒什麼可小心的,我本著良心做事,隻要皇上認為我做錯了,我立即俯首認罪。”

薛梅霞心神一震,突然顫聲說道:“小天,你……”

傅小天濃眉一挑,正色說道:“霞,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我,傅小天世代赤忠,屢沐皇恩,我不能讓這些小事影響我,別說皇上待我不薄,縱然他不加垂顧,我做臣子的也絕無任何怨言。再說.我問心無愧,憂個怎地?縱了夏夢卿,那是我全了朋友交情,實在說,我對朝廷無時無刻不愧疚在心,這等於背叛了朝廷,皇上他當然會對我起疑心,他要仍像以前那樣地縱寵我,那才是他私心太重,過於糊塗,他如今這種大公無私的做法,我隻有敬佩。霞,什麼都別說,隻記住一句,傅小天乃頂天立地大丈夫,他不會介意這些。”真誠畢露毫無一點虛偽成份。

薛梅霞唇邊掠過一陣輕微抽搐,默默無言地緩緩垂下螓首。

聽了傅小天這番忠義溢於言表的話,她說不出有什麼感受,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隻是覺得得夫如此,死而無憾。

她以能委身這蓋世奇男,嫁給傅小天.引為畢生驕傲。

德怡也自默然,對她這老遠跑來報信兒,吃力不討好,絲毫沒有怨言,心中沒有一點不悅感覺,她隻覺得如今對這位原本傾心的須眉奇豪更加敬佩。同時,她也漸漸醒悟,原先對他付出的並非兒女情愛,而是幾近崇拜的欽敬,那令她恨得莫名其妙的宇內第一奇才夏夢卿,才是真正令她心靈顫抖的人。

好半天,她才抬起頭來憋出-句:“小天,你知道麼?嶽鍾琪他根本沒把你放在眼內,神氣得可惡,簡直是以怨報德,恩將……”

傅小天豁然大笑,說道:“閣下,你是怎麼下?這種話也是你說的?他身為人臣,奉旨行事,我能怪他麼?反之,我更覺得沒看錯人,他沒辜負我力奏擢用之情,他隻比我官兒小了點,除此我有什麼理由要他把我放在眼內?公私分明,他做得很對,要不然我也許會摘了他的頂子。”

德怡頗不以為然,挑了挑眉,道:“閣下,你也別太過於自信,也許這是你唯一看錯人的一次,我倒覺得嶽鍾琪有點小人得勢,一朝權在手,恩情抹煞,六親不認。”

傅小天聳肩一笑說道:“德怡別生氣,累得你奔波江湖,關懷之情,我仍然感激。咱們談點別的,你怎麼知道我和梅霞在這兒?”

不知為什麼,美郡主竟覺臉上一熱,有點羞怯地望了傅小天一眼,道:“是閣下那位書生朋友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