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來怪人獻毒計(3 / 3)

提起夏夢卿,薛梅霞精神大振,愁眉頓展,傅小天也是喜上眉梢,不自覺地俯過身子,急急說道:“怎麼,你見著他了?”

德怡好像很怕這緊射過來的四道目光,有意無意地把臉偏向一旁,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隨即由醉仙樓前巧遇夏夢卿,相逢而不相識說起,概略地一直敘述到她馳下少林。

凝神靜聆之餘,薛梅霞乍喜又驚,更是心酸腸斷,喜的是她那朝思夕念夢魂縈繞的夏夢卿,再現俠蹤有了下落;驚的是,布達拉宮密宗高手突現少林,顯見是有所圖謀而來,很可能是想遊說以少林為首的武林諸大門派。

有她夏大哥趕去阻止或許少林等諸大門派不會為布達拉宮所動,但是這種事現已被德怡發現又告訴了傅小天,傳到朝廷總不是件好事,倘若朝廷震驚,再對諸大門派采取行動,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更令她心酸腸斷的是,她夏大哥既然知道她與傅小天現在潼關,自己不來反讓德怡相尋,分明是仍然有意地躲避她,這怎不令她更是心酸腸斷?在這種情形下,唯一能使她自我安慰而不至悲痛太甚的,是也許她夏大哥為著趕去勸阻諸大門派,謀求亡羊補牢,不克分身。

不管怎麼說,這已經夠使她難受的了,當著傅小天,還有德怡、鮑永兩個外人,她隻有讓那痛苦暗暗齧噬自己的心,讓那熱辣辣的淚水往肚內流,除此,她還能怎麼做。

德怡沒有注意到薛梅霞的神情變化,其實,薛梅霞表麵上平靜得很。德怡她特別重視少林所見,敘述完後,望著濃眉微蹙的傅小天,道:“小天,這事態很嚴重,假如少林等諸大門派再為他們所動,後果糟得很,你身為朝廷重臣,總該謀取個對策。”

而傅小天沒有像預料中那樣震驚,平靜得一如這是他意料中事。望了望她,淡淡一笑,揚眉問道:“你說該怎麼辦?我想先聽聽你的高見。”

德怡挑了挑眉梢,道:“說高見那是你看得起我,我認為應該趕快派人暗中監視諸大門派。”

傅小天道:“假如不幸言中呢?”

德怡柳眉再撓,道:“沒有異動則已,一有異動,務求防患未然先發製人,要朝廷立刻派兵圍剿。”

傅小天霍然笑道:“諸大門派合起來,武林高手何止上千?個個能來去無蹤,以一當百,你有自信咱們那養尊處優,久未征戰的八旗、綠營能應付得了嗎?一旦應付不了,激起眾怒,乘勢打上京畿,又將如何?我擔心咱們那些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帶兵官隻有丟盔棄甲抱著腦袋逃命的份兒!”

德怡呆了一呆,頓時啞口,傅小天果然不愧為柱石大將,這話說得絲毫不差,諸大門派的這些武林高手,斷非軍隊所能應付,一個不好,後果更糟,不但收不到預期圍剿的效果,更可能招來一場莫大禍害。

但是,她仍有點不服氣,近乎撤嬌也顯得刁蠻,瑤鼻一皺,道:“我不相信八旗、綠營真如閣下所說得那樣不堪大用,我也知道你是能征慣戰,智勇兼備的當世虎將,既有高見為什麼偏要我獻醜?說吧,閣下,我洗耳恭聽就是。”

看著她這副蠻不講理的嬌模樣,傅小天難以忍俊,搖了搖頭笑道:“我的見解淺薄得很,恐怕有瀆尊耳……”

神色趨轉鄭重,接道:“我以為問題的根本症結不在以少林為首的諸大門派,而在於受大食人暗中操縱指使的藏邊布達拉宮,更可以說在那想坐收漁人之利的大食人。

以少林為首的諸大門派,既有夏夢卿趕往勸阻,那便沒有大礙,所以,直接打擊布達拉宮,把大食人的暗中勢力驅出疆土,這種治本的辦法才是當前唯-要務,閣下意思以為如何?”

德怡未置可否,隻是紅著臉,微帶嗔意地道:“別問我,我是個隻知吃喝玩樂的嬌貴大姑娘,不懂朝廷大事;我說過,你是能征慣戰、智勇兼備的當世虎將,你神氣。”

傅小天大笑而起,指著德怡,說道:“好了,閣下,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你那嬌貴的身子!閣下奔波江湖,備嚐未嚐過的辛苦,為的是傅小天,我不願讓人說我不近人情,不通世故。

後麵歇歇去,小鮑的府邸很不錯,晚上咱們乘涼快動身。”

德怡呆了一呆,道:“上哪兒去?”

“辦事啊!”傅小天笑道:“你沒聽見我剛才說過的當前要務麼。現在我除了找夏夢卿追回朝廷失物外,又多了一項重任,懂嗎?”

德怡皺了皺眉,有點吃驚,道:“就憑我們這三個人?”

傅小天道:“我不敢輕視他們,當然不夠,我會就近調些人去。”

德怡訝然說道:“找誰調人?”

傅小天道:“誰靠西藏最近找誰。”

德怡略一沉吟,突然叫了起來:“你是說找嶽鍾琪?”

“別大驚小怪好麼?”博小天淡淡笑道:“他戌守四川,統轄全省水陸兵馬,靠西藏最近;再說,除了他,我還想不出第二個人。”

德怡愣了半天才說:“我覺得你近乎與虎謀皮。”

傅小天濃眉微挑,道:“這個人很明白,他分得清利害,萬一他仗恃密旨,這是大事,為著朝廷我顧不了那麼多,一樣可以摘他的腦袋。”

德怡道:“你不是說八旗、綠營養尊處憂久未征戰,不堪大用麼?”

“不錯!”傅小天點頭說道:“但那是指的別處,四川應該例外,嶽鍾琪是個將才,別忘了他早年跟過年羹堯,要是差一點兒,年羹堯也不會用他。”

德怡沒話說了,縱然她仍不服氣,但她也找不出理由駁倒傅小天。

薛梅霞終於忍耐不住深蹙眉鋒。美目凝注,盡射焦慮,道:“小天,你真要……”

傅小天目射安慰,溫柔笑道:“別擔心,朝廷對我如何,我不管。我身為人臣,明知當前要務,自然盡力以赴。如今,夏夢卿那件事隻有暫時置後,隻要他雌伏不動,我和他仍是刎頸至交,否則我為了大清朝廷,隻有撇開朋友立場。這要看情形再決定了,不過,我不希望把他視為敵手。”

薛梅霞心中一陣激蕩,默然未語……

這一天,大巴道上緩緩地馳來了三人三騎。

馬是一黑、一白、一青,俱是昂頭豎耳,神駿異常的罕見龍種。

鞍上是神力威侯傅小天、誥命一品的傅侯夫人薛梅霞、美郡主德怡。

這三位,一路指點談笑,觀望大巴山色,狀至悠閑。

尤其是傅小天,他豪情畢露興致橫飛,馬鞭遙指近點;不住楊起陣陣聲震空山的豪邁大笑。

如果稍加注意,立即可以發覺薛梅霞和德怡兩個人隻是隨著傅小天的指點頻頻頷首,偶爾也會隨著傅小天發出一兩聲清脆悅耳甜美的銀鈴嬌笑,不過那笑聲沒有傅小天自然,也不似傅小天是發自心靈深處,而有點勉勉強強的隨聲附和意味。

更明顯的是,薛梅霞那清麗出塵的嬌靨上,籠罩著一片薄薄陰影;德怡的眉宇間,則是淡淡地鎖著一股輕愁,而且,有點神不守舍心不在焉。

傅小天恰恰相反,他正指著大巴絕嶺那條仿欲乘風飛的不舒卷雲帶談笑。突然間他猛地揮馬鞭,不勝惋惜地說道:“哎呀!真是,咱們走錯路了。”

薛梅霞與德怡正自點頭附和發笑,聞言不由俱是一怔,德怡忍不住詫聲問道:“怎麼?恐怕是你閣下麵對大巴山色嵐影喜糊塗了吧?現在咱們走的這條路明明是……”

傅小天倏地回首笑道:“閣下,你知道我指的什麼?”

德恰呆了一呆,道:“你不是說走錯了路麼?”

傅小天笑道:“以後凡事我勸你先弄清楚再責人,我是觸目大巴絕峰那條舒卷雲帶而偶有所感;除卻巫山不是雲,閣下,我是指咱們該跑道巫山。蘇轍‘巫山賦’裏說得好:‘峰連屬以卜二,其九可見而三不知’,十二峰望霞、翠屏、朝雲、鬆巒、集仙、聚鶴、淨壇、上升、起雲、飛鳳、登龍、聚泉,纖麗秀拔盡集神女。閣下,我再背段‘水經江水注’,你聽聽:‘江水東徑巫峽,杜宇所鑿,以通江水,其間首尾百六十裏,每晴初霜日,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聲極淒厲,故漁者歇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嗚三聲淚沾裳。’還有白香山的那句詩兒:‘狼過巫陽始斷腸。’閣下,你難道不觸景生情,想三騎並轡,一遊巫山麼?……”

他這裏雅興橫飛,極為神往,德怡那裏卻柳眉雙剔,冷冷說道:“我未曾曾經滄海難為水,也不認為除卻巫山不是雲!閣下,我沒有你那般登臨雅興,請問咱們出來幹什麼的?”

傅小天聽得皺眉苦笑,道:“澆人冷水,閣下何其太煞風景?……”

薛梅霞看不過他那近乎瘋狂的神態,突然插嘴,卻說得十分柔婉,道:“小天,別這樣了,行不?我跟德怡都快煩死了,虧你好意思一副滿不在乎,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大內那些侍衛正在到處找你,為什麼像我們這樣有意現跡想找他們,反而兩三天沒見他們-個人影兒?……”

傅小天望了望薛梅霞,禁不住微微失笑:“誰說沒見他們一個人影兒,那是你們兩位大意疏忽,雍和宮的領班鐵別真,早在昨天就盯上咱們了。”

薛梅霞、德怡俱都心神一震,她倆聽得出傅小天話說得留情、得體,嬌靨一熱,下意識地連忙回顧,身後空山寂寂,哪有半絲人影兒?再說,來處一片空曠也無處可資隱身。

四目交投,互換探詢的一譬,然後望著博小天,猶自難信地方要發問。

傅小天突然咧嘴笑道:“怎麼樣?不信麼?要不要我叫他出來讓二位看看?”

察看末獲,薛梅霞與德怡才猛然醒悟。傅威侯神威懾人,群臣喪膽,那些大內侍衛平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傅小天一個人,縱然發現了傅小天行蹤,也隻有遠遠綴著,絕不敢盯的太近,她兩人當然無從發現……

傅小天環目如神,似乎是看透了愛妻與德怡的心意,目注二人淡淡一笑,忽地仰臉揚聲輕喝:“鐵別真,要等我請你麼?”

薛梅霞與德怡剛剛一愕,旋即恍然大悟,互視一眼,啞然失笑。

身後一片空曠,固然無處可賢掩隱身形,身左傍依山道,那仰望入雲的大巴峰巒之上,卻是綴人盯梢的絕佳藏身所在。

這回她兩人沒有料錯,隨著傅小天的話聲,頭頂十丈高空,大巴山腰一片蒼蒼樹海中如飛掠下一團紅影,恍若流星隕石,一瀉數十丈地直落山道之上。

紅影斂處,雍和宮侍衛領班,大喇嘛鐵別真身形微顫,趴俯博小天馬前,不敢仰視。

“侯爺,卑職奉命行事,身不由主,侯爺開恩…….”

傅小天微笑擺手道:“我沒有怪你,起來說話。”

鐵別真仍然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謝侯爺不罪之恩!”剛要爬起。

驀地裏,德怡麵布寒霜陡揚嬌喝:“鐵別真,你好大的膽子,你眼裏還有我們這些人麼?”

德郡主不見得比傅威侯好惹,她發起火來不管你奉旨不奉旨,照樣要你腦袋。

鐵別真剛抬起一條腿,高大身軀一哆嗦倏又趴下,道:“郡主開恩,卑職怎敢,卑職奉命行事.實在是萬不得已……”

德怡冷冷一笑,截住話頭道:“告訴你,別拿奉命行事來搪塞,嶽鍾琪小人得勢,他神氣什麼?別看他身懷密旨,惹火了我先摘了他的腦袋再去見皇上,皇上不講理我再去見太後,大清朝廷總該有個講理的人吧!”

德郡主是太後麵前的大紅人兒,有了這靠山,皇上她也未必放在眼內,她若發起脾氣,可是真敢這麼做。

鐵別真又一哆嗦,趴俯得更低,一張臉幾乎貼著了地上那寸餘厚的黃土。

傅小天俠骨柔腸,於心不忍,望著德怡皺眉笑道:“閣下,我傅小天替他求個情,行麼?”

德恰似乎餘怒未息,冷哼一聲,道:“今天若不是傅侯替你說話,你就得在這兒給我跪著。起來聽候問話。”

鐵別真如逢大赦,又叩了一個頭,顫抖著爬了起來,低著頭退出三步,垂手肅立道邊。

官威十足,看得傅小天暗暗搖頭,望著鐵別真談淡一笑,說道:“沒別的事,告訴我,嶽鍾琪他人現在哪兒?”

鐵別真恭謹答道:“稟侯爺,嶽提督已經渡過漢水,隨後就到。”

傅小天濃眉一揚,道:“你消息傳遞得很快……”

鐵別真身形一震,躬下身去。

傅小天接著說道:“我沒工夫在這兒等他,叫他到襄陽來見我。”

鐵別真躬著身子說道:“卑職遵命。”

傅小天揮手說道:“沒事了,你去吧!”

鐵別真暗籲一口氣,剛要告退。

“慢點!”德怡突然一聲冷喝。

鐵別真一驚停住,哈著腰說道:“請郡主吩咐!”

德怡柳眉微剔,道:“我隻有一句話,下次再這麼鬼鬼祟祟的讓我碰見,小心你的腦袋。”

鐵別真機伶一顫,道:“卑職不敢。”

“諒你也不敢!”德怡冷哼一聲,道:“去吧。”

鐵別真如奉懿旨,應了一聲,轉身狼狽奔去。

望著鐵別真那倉皇背影,德怡咯咯嬌笑說道:“痛快,痛快!總算出了一口怨氣,我要看看下一個該誰倒楣。”

傅小天濃眉微蹙,道:“閣下這種作風,我不敢苟同。他是奉命行事,絲毫沒錯,你何必跟他過不去呢?”

“跟他過不去?”德怡猛地虛揮一鞭,嬌靨繃得緊緊地,憤然說道:“要不是看在閣下份上,我還想就地把他斃了呢!這些東西天生軟骨頭,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豈不慣了他的下次。”聽起來還真理直氣壯。

傅小天連連皺眉,環目探注,柔聲說道:“德怡,我懂得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氣,這種好意我卻之不恭,受之難受。你要真愛護我,我勸你下次別這樣,我不願讓他們這些奉旨行事的人為難。”

德怡立時氣白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本來,她這一頓官威無非是想替他出口氣,一番好意反落個不是,換誰誰也會有氣!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種超人的氣度、胸襟,這份赤膽忠心,這剛直大丈夫的作風又何嚐不是令她深深欽敬之處。

想到這一層,氣也就漸漸消了,香肩微聳,自嘲一笑,說道:“看來,我這番好心是白費了。”

薛梅霞了解這正是夫婿為什麼能贏得朝野一致敬佩之處,絲毫沒有怪他的意思。不過站在她的立場,她不能不對德怡表示歉意,柔婉笑道:“德怡,別理他,他就是這樣不通人情。”

傅小天明白愛妻的用心,淡淡一笑,故作未聞。

薛梅霞話聲一落,立即又轉向了他:”小天,你不是說要入川麼?怎麼現在又要去襄陽?”

傅小天那虯髯如蝟的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笑得很神秘,道:“我臨時又改變了主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德怡望著他那神秘的笑容有點心虛,心頭一跳,忍不住疑惑發問,表麵上她裝得很平靜道:“閣下,平亂如救火,別忘了你那當前要務,我不以為有什麼事比這件事還重要。”

“說得好!”傅小天環目放光,凝注著她微笑說道:“閣下,你何須緊張?別那麼故作輕鬆,平亂事我自有主張,兵家事虛虛實實,懂麼?我折回襄陽當然具有深意,這是天機,恕我現在還不能泄露。”

他這一句話回答了兩個人,薛梅霞有點明白,默然未語,美郡主卻仍是茫然,隻覺傅小天笑得不懷好意,令她心慌,一時也找不出適當的話兒。

三人三騎沿武當越荊山,這一天到了襄陽。

襄陽城當漢水之曲,上通秦隴,下控荊楚,形勢扼要。

一進襄陽城,傅小天偕同薛梅霞與德怡便直趨襄陽知府府邸。

襄陽知府那遇春是個旗人,此人為官清明,頗有政聲;傅小天對他很客氣,沒有讓他行那跪叩大禮。

恭敬不如從命,那知府受寵若驚,立刻就要傳話後院,備盛宴為威侯接風洗塵,傅小天堅持不可,並表示要在他這知府府邸住上兩天,希望他盡量避免繁禮,否則他住不下去。再說,他清風兩袖,倘若日日盛宴,豈不要他典當負債?

威侯好意,那遇春感激涕零,隻好作罷。聽說威侯伉儷與德郡主要在他這陳設簡陋、四壁蕭條的小小知府官邸住上兩天,這是他有生以來的天大殊榮,何異接麒麟,棒鳳凰?那遇春連忙吩咐家人騰出兩間上房,灑掃刷洗,以便威侯伉儷與郡主歇駕,一向平靜的知府邸,著實由上至下地忙亂了一陣。

安置好了薛梅霞、德怡,趁著她倆梳洗征塵之際,傅小天一個人悄悄地溜出了知府官邸。

看樣子,他不像雅興閑逛,要不,襄陽他是虎駕初臨,人生地疏,他不會不帶一個人兒。起碼他也會叫個人來問問路徑。

說他不是雅興閑逛,卻又有點像,瞧他那負手邁步的悠閑神態,誰能說他另有目的,為了一樁別的大事兒?

不對,逛街找的應該是熱鬧所在,他怎麼老是哪兒人少往哪兒走,盡找僻靜之處?

隻見他東逛挺,西走走,沒多久便轉入了一條行人稀少的僻靜街道。

驀地,他駐步轉身,目射奇光,軒眉揚笑:“朋友出來吧!

這兒人少,咱們可以無拘無束的把臂暢談了。”

隨著話聲,適才他轉彎的街道拐角處,跟著出現一名麵目黝黑的中年叫化,一張臉漲成丁紫紅色,急步趨前,抱拳施禮.窘笑說道:“見過侯爺。”

“侯爺?”傅小天訝然揚眉,道:“閣下認識傅小天?”

那中年叫化臉上紫紅稍褪,目注傅小天,恭謹說道:“久仰侯爺是位頂天立地大丈夫、蓋世英豪,隻恨福薄緣淺,未能識荊,不過……侯爺尚離襄陽二十裏,本幫分舵已然獲悉。”

傅小天點頭笑道:“貴幫消息靈通得令人佩服,這麼說來,那天綴著鐵別真的就是閣下了。”

那中年叫化微一搖頭,道:“不.那人屬於本幫潼關分舵,一進襄陽地界,他的任務便算完了,在侯爺距離襄陽二十裏處他就折回潼關了。”

傅小天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貴幫沿途派人跟蹤傅小天,剛才我一出知府府邸,閣下又盯上了我,有事麼?”

“我自知難逃侯爺神目!”中年叫化的黑臉上又是一紅,道:“北京分舵飛鴿傳書,侯爺虎駕所到之處,全力護衛。”

傅小天環目異采一陣閃爍,須發皆動,恢斂笑道:“傅小天何德何能,敢勞貴幫垂顧如此?”

中年叫化肅然答道:“侯爺言重了,本幫敬重的是大英雄大豪傑,理應竭盡綿薄,更感無上榮寵。”

傅小天環目欲濕,倏伸鐵腕,一把抓住中年叫化那粘滿汙泥的雙手,激動說道:“閣下,你才是言重了,傅小天隻是一介庸碌滿官、平凡武夫,不管論公論私,貴幫似都不必……”

中年叫化有點自慚形穢,恐汙鐵掌,想抽回雙手,無奈力不從心,截口說道:“侯爺,我不會說話,別的不談,我隻知道本幫上下,莫不以得親虎駕,能盡綿薄引為天大榮寵,畢生傲事……”

傅小天突鬆雙掌,須發俱張,忽地縱聲大笑,笑得微帶顫抖,揚聲大呼,道:“能得丐幫群英錯愛如此,傅小天今生何憾,雖死含笑,這天大榮寵、畢生傲事,應該皆歸傅小天。”

真情畢露,豪邁折人,看得中年化子無限感佩。

傅小天激動之態漸斂,神情也漸趨平靜,望著中年叫化,微笑說道:“我還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中年化子,定了定神,連忙躬身回答,道:“侯爺,有勞垂問……”

“我該稱你一聲老弟!”傅小天立即顯出了豪邁英雄本色,笑道:“老弟,我還有事請求幫忙,你再這樣稱呼我,我不敢賒欠這筆人情債,隻有掉頭而去。”

中年叫化麵上倏現難色,道:“侯爺,這……”

傅小天正色說道:“老弟,我請問,承蒙看得起的是神力威侯還是傅小天?你交不交我這個朋友?”

中年化子神情一陣激動,半響,才赧笑說:“侯……我叫呼延灼。”

傅小天長籲一口氣,笑道:“這不挺好麼?……老弟,我說過,有事請求幫忙,帶我見見分舵主,行麼?”

傅小天的放蕩不羈,使得中年化子呼延灼已不像剛才那麼拘謹,他咧嘴一笑,道:“呼延灼在此,聽候吩咐。”

傅小天呆了一呆,大笑說道:“老弟,我有跟不識泰山,失敬了。”話鋒微頓.目注呼延灼,又道;“沒別的,小事,我自己抽不出身,請老弟幫我注意一個人.隻要他一現武當,請立刻派個人告訴我,我住在那遇春那兒,一兩天內不會離開。”

呼廷灼道:“我遵命照辦,這人是誰?”

傅小天道:“老弟準不會陌生,玉蕭神劍閃電手,認識嗎?”

呼延灼點頭笑道:“原來是夏少俠,何止我認識,隻怕普天之下,無人不知……”

突有所感,神情一震,倏然住口,滿麵疑惑,目光炯炯凝注傅小天不語。

傅小天立即醒悟,大笑說道:“老弟,你或許不知我和他交稱刎頸,但你不該不知傅小天的為人。”

一言道破心思,呼延灼一張黑臉立即漲得通紅,大窘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傅小天伸手拍了拍他那滿是補釘的肩頭,淡淡笑道:“老弟,我擔保對他有百益而無一害,你若信得過傅小天……”

呼延灼大急,脫口說道:“侯爺,我怎敢,您別誤會,隻要夏少俠準去武當,我絕不辱命。”

傅小天笑道:“那麼,我靜候消息,到時候隻找我,懂麼?

我回去了,容我後謝,老弟!”又拍子拍呼延灼,轉身離去。

了卻了一樁心事,傅小天踏著輕鬆的步履走回知府邸。

府門內,薛梅霞與德怡早已雙雙候駕,而且正準備派人去找他。

剛進門,薛梅霞倒未說話,美郡主卻忍不住嗔聲發問,道,“你閣下上哪兒去了?也不交代一聲,害得那遇春急得團團轉。”

其實,更急得是薛梅霞和她。

傅小天隻有認了,淡淡笑道:“聽說襄陽很熱鬧,我出去逛了逛!怎麼,有什麼事麼?”

德怡白了他一眼,沒說話。薛梅霞輕輕說道:“嶽鍾琪已經來了。”

傅小天“哦!”地一聲,說道:“好快!他人在哪兒?’這回德怡搶著說道:“他正在大廳候駕呢,閣下。”

傅小天笑道:“閣下沒給他一頓官腔麼?”

德怡嬌靨一紅,冷冷說道:“閣下已經有了話,我怎敢?”

傅小天沒有說話,望著她笑了笑,轉身走了進去。

瀟湘子掃描陽春白雪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