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那麼一晃,而呼田克已然清晰入目,那是一方上書“乾隆玉佩,如朕親臨!”八字的欽賜玉佩,這種欽賜五佩,舉朝隻有一人擁有,那便是皇上猶讓三分,群臣見之喪膽的神力威侯傅小天。
呼圖克隻覺腦中轟然一震,冷汗涔涔而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惹翻了傅威侯那還得了,盡管他身為大內侍衛領班,可也隻有一個腦袋。
突然,他轉向身旁那名屬下,挑眉瞪目疾聲怒喝:“蠢才,你怎不早說!”一掌摑出,“啪”地一聲脆響,那名侍衛臉上指痕宛然,眼前直冒金星,猛一哆嗦,連忙跪下。
他一肚子的委屈,卻不敢申辯一句。
呼圖克越想越怕,越看越恨,又是一聲厲喝:“沒用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
那名大內侍衛如逢大赦,還暗道僥幸,如飛掠下瓦麵。
望望獨孤奇適才逝去的方向,再看看雍和宮簷下夜色中那名侍衛的背影,呼圖克恨得鋼牙連挫,猛一頓腳,飛身掠向宮前。
整個大內之內,空蕩寂靜,看不到一絲經過廝殺的跡象。
唯一和往日不同的,是雍和宮頂上碎了一塊琉璃瓦。
夜色中,一條雪白的人影直撲紫禁城外。這人影飛馳如電,隻是微微有點搖晃,顯得腳下不穩。
出了紫禁城,這條雪白人影馳行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身形也越加搖晃得厲害。
最後簡直像個步履蹣跚的醉漢。頎長的身影拖在地上,也隨著人體不住晃動。
他每舉一步,都好像用盡力氣。兩條腿,狀如不勝負荷.搖晃中還帶著踉蹌。就這麼一步一步地向前挨。
終於,他停在城郊荒野中的一株大樹下,扶著樹幹,不住地喘息。
人停,影住,月色下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是個白衣文士。
這片荒野在紫禁城西,野草叢生土丘起伏觸目一片蒼涼,白日裏人跡罕至,其實閑人也不準進入這塊地方,在月色昏暗、萬籟俱寂的深夜裏,這地方更顯得有點恐怖。
突然,白衣文士身形一陣劇烈顫抖,“哇”地一聲,狂噴一口鮮血,襟前、地上,殷紅一片。
他臉色白得怕人,雙目暗淡無光,噙著血水的唇邊忽起一陣輕微抽搐,似乎再也支持不住,手扶著樹幹,身子脫力地慢慢向下沉……是那麼淒涼,那麼孤單。
就在他靠著樹幹,快要萎頓及地的刹那間,突然,他又掙紮著站起,雙肩傲聳,目中陡現逼人寒芒,凝注十餘丈外一堆土丘,淡淡揚聲喝道:“什麼人隱身在此?”
一聲刺耳難聽的桀桀怪笑,十餘丈外那堆土丘後緩緩冒出三個黑影,狀如鬼魅形似幽靈,恐怖駭人,冷聲發話:“有勞動問,本是故人,老夫莫洪、單能、衛中,在此恭候多時了。”
話落身起,三條人影並肩疾射,悄無聲息地落在白衣文士一丈之外。
白衣文士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震驚之色,目注三人,談淡一笑道:“冤家路窄,巧不至此,看來三位是早巳料定我會到這兒來的。”
羅刹三君麵色陰森,獰笑不語。
白衣文士搖頭一歎,笑道:“羅刹三君果然老謀深算,處處超人一等,夏夢卿今日方知不如……”
居中莫洪突然仲天狂笑,聲似夜梟:“奇才第一,傲誇宇內的玉蕭神劍閃電手今天居然客氣起來,莫洪等探感意外,也倍覺榮寵,過獎!殊不敢當老謀探算,處處超人一等之譽,隻是比那些來自布達拉宮的蠢才,頭腦稍微清楚一點而已。”
白衣文士正是那強持傷軀,獨退西藏番僧,甫離大內的夏夢卿,他聞言淡演說道:“你的意思可是說早就看出我內傷嚴重,已不能妄動真力了?”
“不錯!”莫洪頗為得意地陰笑道:“你外強中幹,勉力支撐的情形隻能瞞過那些蠢才,卻瞞不過老夫三人,設若那耶多克膽子再大一點,多留一些時刻,或者下決心孤注一擲,不惜死拚,你就非得露出馬腳.橫屍大內……”
夏夢卿飛快接口道:“可惜他不如你。”
“實足慶幸!”莫洪陰笑說道:“如果他心智及得上老夫,或高過老夫一等,老夫三人豈不要跺足興歎,抱憾終生?”
夏夢卿一笑道:“說得是,那耶多克若是及得上你,成功地把我斃於密宗絕學之下,你三人委實要抱憾終生……”
莫洪搖頭說道:“其實這種情形也不會發生,如果番禿們看出你的秘密,與你硬拚,老夫三人也必會及時出手救你,總之一句話,你絕不致死在他們手下。”
夏夢卿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倒要謝天謝地了,幸虧沒有發生那種情形,否則我豈不比被你們殺了還要難受?其實,我早就了無生趣,希望藉他人之手求得解脫,隻可惜每次碰到的都是些令我失望的酒囊飯袋,如今狹路相逢.正好了此心願。”
他如此淡漠生死地侃侃而談,直激得莫洪鋼牙咬破,雙眉連軒,獰笑說道:“若是你有此心願,隻怕你會更加失望……”
夏夢卿一笑接口:“怎麼?莫非你竟自認不如那些笨拙不堪的酒囊飯袋?”
莫洪雙目凶光一閃道:“對將死之人老夫懶得計較,隨你怎麼說老夫都不在乎,老夫隻想奉告一點,那就是,落在老夫三人手中,你就休想求得舒適解脫,痛快一死。”
夏夢卿“哦,”了一聲,揚眉笑道:“這麼說,我倒是非聽聽你們準備如何地擺布於我不可了。”
莫洪尚未張口,居左單能突然冷冷說道:“老大,別忘了我們在此多待不得,哪來這好閑情逸致與他羅嗦?”
莫洪目注夏夢卿陰陰一笑道:“聽見麼?不是老夫不肯答應你這臨死前一點要求,讓你死得瞑目,實在是老夫這位單二弟不耐久等,為之奈何?”
夏夢卿看了單能一眼,搖頭一歎道:“人言: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真是絲毫不差。單能,你以前敢對我這般無禮麼?唉,怪隻怪在我此刻身負重傷,隻有任你得意一次了。”
單能聞言臉色一紅,想起曆次所受的折辱,所吃的苦頭,不禁勃然暴怒,雙目凶光一閃:“姓夏的,這是你自找速死!”右掌揚起。
莫洪舉臂一擋,陰笑道:“老二,休要激動,小心中了他的計兒。”
單能一怔收手,夏夢卿目注莫洪微笑說道:“莫洪到底還是你行,難怪你高居羅刹五君之首,激將不成,夫複何言?夏夢卿人還在此,你要怎麼辦都可以!”意態安詳,負手而立。
莫洪並未立即動手,那狡黠目光凝注地嘿嘿獰笑道:“夏夢卿你不必故示鎮靜,這一套唬不倒老夫,因為老夫深知人之將死,心中反無畏懼。”
夏夢卿一笑說道:“莫洪,你怎麼說出這話?夏夢卿幾時懂過一個‘怕’字?人生自古誰無死,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再說能死在你三人之手,也是我多年心願,你們動手吧!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莫洪仍無動手之意,陰陰一笑,說道:“夏夢卿你也休要故弄玄虛,據老夫觀察所得,你如今已是五髒移位,手無縛雞之力,老夫若要殺你,可說易如反掌吹灰。”
這莫洪不愧老奸巨猾,他實在是仍然畏懼於夏夢卿一身的奇絕功力,雖然明知夏夢卿身負內傷,又經過大內一戰之後,傷勢必然更形嚴重,但卻不敢肯定,故而遲遲未敢貿然動手,僅以言語試探虛實。
夏夢卿心頭雪亮,也不禁暗暗驚震,索性來個高探莫測:“你果然目明如電,料事如神,如今我何止手無縛雞之力,簡直已如同一個廢人,你還有什麼顧忌的?”
一言點破心事,莫洪醜臉微熱,幹笑說道:“隨你怎麼說,老夫向來不做沒有十分把握的事!”卻已決心一試,突然遙空一掌擊了過來。
他這一掌迅捷如電,雖隻提聚五成功曲,勁道也頗雄渾。
夏夢卿空有反擊之心,卻無回手之力,心中微震,表麵上不動聲色,強忍痛楚側身避過。
莫洪微微一怔,獰笑說道:“夏夢卿,你怎麼避而不接?玉蕭神劍閃電手難道就這般地怕了老夫這五成功力的一掌麼?”
夏夢卿微笑搖頭:“莫洪,少在我麵前耍你那套淺薄的鬼心機,我適才不是說過了,如今我已如同一個廢人廢人怎能動武?”
這一來.果然使得莫洪難辨虛實,莫測高探,雙目凶光閃爍地凝注夏夢卿,久久不語。
夏夢卿卻又哂然說道:“怎麼?羅刹東君就這般地怕了一個廢人麼?”
入耳這句有意模仿的話兒,莫洪臉上又是一陣臊熱,雙眉微挑,尚未說話。
北君衛中一聲不響地突然欺進,身法詭譎如鬼魅、似幽靈,右爪疾遵直襲夏夢卿麵門。
他這一著冒了極大的危險.如果夏夢卿仍能出手,他就休想全身退回了。
莫洪萬沒料到衛中會以身試險,阻攔不及又急又驚,為防不測率同單能雙雙飄身跟進。
夏夢卿更未料到一直悶聲不響的衛中會突然出此高招,心中大震,晴一咬牙就要強提真氣,以接引神功卻敵。
意念方動,猛覺胸腹間一陣撕裂般劇痛,再也強持不住,血氣翻騰,“哇”地又狂噴一口鮮血,身形往後便倒。
這一倒,無巧不巧地堪堪躲過衛中試探性的一爪,但結果卻比沒有躲過這一爪更糟。
衛中一招落空,並未沉腕下擊.反而倏發得意獰笑,抽身後退。
莫洪睹狀更是喜得縱聲狂笑,一拉單能,硬生生地雙雙刹住身形,目光中一片狠毒,戟指地上不住喘息的夏夢卿:“幸虧有衛四弟這冒險一試,要不然老夫真還舉棋難定,閻王注定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如今老夫已有了十成把握,夏夢卿,你還有何話可說?”
夏夢卿星目一閉,報之以相應不理。
莫洪看在眼內,得意在心頭,嘿嘿一笑,又遭:“夏夢卿,人之將死遺言必多,你難道就沒有一句話兒要老夫轉告你那心上人薛梅霞與你那親生骨肉麼?”
一言艘中創傷隱痛,夏夢卿禁不住身形一陣顫抖,腦中飛快掠過薛梅霞那柔婉多情的笑靨與輕盈嬌弱的情影,心頭一慘熱淚險些奪眶,可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一身傲骨使他不願意在任何人麵前示弱,何況這三個昔日掌下亡魂,目中跳梁小醜。他緩緩睜開眼,淡淡一笑,道:“你如真要我說,我就說幾句給你聽聽,壯士窮途,英雄末路,往日羅刹克星,今日俎上之肉,天數如此,任剝任剁,無尤無怨!”幾句話說得既淒慘又沉痛,聞之令人心酸。
無奈這三個魔頭,一個個均是心腸毒辣,暴戾凶殘,冷酷無情。
莫洪突又仰天狂笑,猙獰畢露:“想不到宇內的第一奇才,竟然沮喪若此,也有今天這等下場,夏夢卿你昔年執簫仗劍,遠下南荒的那種威風煞氣而今何在?你既已看破一切,無話可說.老夫也就不再耽誤了!聽著,為報公孫教主與老夫樊三弟、宮五弟慘死之仇,為雪峨嵋奪寶事敗之恥,為泄南荒毀教之恨,老夫先讓你嚐嚐五陰截脈手滋味……”
揚手一指,便待截下。
“莫洪,你敢!”夏夢卿雙目突射寒芒,桃眉大喝。
功力盡失,餘威猶在,莫洪觸目心驚不由收手,為掩心怯忙自一笑,笑得很不自然:“這還有什麼敢不敢的?夏夢卿,莫要忘了,你我仇比山高,恨比海深……”
夏夢卿冷然接道:“不錯!你我仇比山高,恨比海深,落入你們之手我根本不求僥幸!可是,莫洪,夏夢卿頂天立地,生為人傑,死為英魂,町殺而不可辱,倘若你敢折磨於我……”
“夠了!”衛中突然冷冷接口,轉注莫洪木然說道:“老大,往日我殺人不眨眼,不知怎地,今宵忽然心腸軟如棉,看這酸一副悲慘下場,心中竟然感到不忍,看我麵上,給他一個痛快,留他一個全屍算了。”
莫洪呆了一呆,目光斜瞥,仰首哈哈大笑:“奇聞,奇聞,這真是天大奇聞,衛四弟今宵居然也動了慈悲心腸,簡直令人有置身夢中之感,看來……”
凶狠目光一注夏夢卿,陰側側接道:“夏夢卿,這是你的天大造化……”
命在頃刻.還能如何?夏夢卿自嘲一笑接口道:“我深有同感……衛中,難得的慈悲尤為可貴,夏夢卿向你致謝了。”
衛中麵無絲毫表情,死板板地道:“那倒不必,有道是:一念慈悲足添無窮後福。我也是為我異日下場著想。”
夏夢卿突然縱聲大笑:“好,好,好,衛中臨死贈言,許你勾當世梟雄!二十年後,我當仍然把你列為對手。”望了莫洪一眼,閉上星目,不再言語。
莫洪也未再說話,雙目陡現殺機,唇邊掠過一絲冷酷笑意,突出一指,閃電點下。
誰知世間事,往往奇突得令人難信。
莫洪這飛快點下的一指,才到半途,突然一頓而止,麵亡倏現一片從未有過的驚恐神色,如遭電殛,身形猛地一抖,駭然失聲:“快走!無影之毒。”步履踉跑,如飛遁去。
單能、衛中聞言一震,猶自不信,暗一運氣心膽俱裂,不敢再作刹那停留,緊隨莫洪身後倉皇逃去。
夏夢卿瞑目待斃,聽得莫洪驚呼,雖也深感意外,可是並未為此而感慶幸,因為他心裏明白,千毒門與羅刹餘孽並無二致,落在誰手裏都是一樣。
緩緩睜開雙目,眼前,羅刹三君已蹤跡不見,逃得不知去向,原先羅刹三君站立的位置,卻換上了一個麵覆青紗的頎長身影。
正是自己三縱饒命的那位北邙斷魂穀千毒門主雷驚龍,隻見他,仍然身穿那襲透著陰森的青袍。
夏夢卿撐手坐直身子,淡淡說道:“閣下一別月餘,不想今宵又複相逢,這世界似乎太小了一點。”
雷驚龍冷然答話,不帶一絲感情:“你竟不謝我救了你麼?”
“我以為那是多此一舉!”夏夢卿淡淡一笑道:“甫離狼吻,又落虎口,我想不出有什麼兩樣,說不定結果更慘。”
雷驚龍未置可否,冷冷說道:“聽說你這趟去西藏大展神威,出盡了風頭?”
夏夢卿道:“何言聽說?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比誰都清楚!當不起大展神威,也談不上出盡風頭,密宗絕學驚人,你可以看得到,我現在情形如何。”
雷驚龍依然冷意逼人:“你的命很大,身中三掌大羅印居然能保不死。”
“也差不多了,如今與死又有什麼兩樣?”夏夢卿淡淡一笑,又道:“你們也不弱,僅憑布達拉宮小半高手,與你的一些門徒,居然就敢侵犯京師,進襲大內。”
雷驚龍道:“那沒有什麼,若非你橫加阻撓,如今隻怕已神州易主,山河換幟。”
“未必!”夏夢卿搖頭說道:“縱然我坐視不管,傅小天也是你們的一大阻力,他一身所學,萬人難敵。”
雷驚龍冷哼一聲,道:”傅小天粗魯武夫,驕狂自負,拘泥不化,雖然功力驚人,並不足為慮.隻要稍使手段,就能使他頃刻歸陰。”
“那你何不試試?”
“我不能不為小妹著想。”
“難得!”夏夢輝一笑說道:“這麼說來,你是認為唯有我足以破壞你們的大事了?”
雷驚龍冷冷回答:“那是自然。”
夏夢卿道:“既然如此,你就趁早下手吧!”
雷驚龍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說得是!”夏夢卿失笑說道:“你既然不急,我就藉這難得的機會奉勸你幾句,速速打消念頭,莫要為人利用,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雷驚龍道;“謝謝你,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同時也知道你今宵出手馳援大內,並不是完全出於‘未來者勢將更虐’的顧慮,更不是礙於薛梅霞的兒女之情,傅小天的朋友之義,而是有著某種特殊的目的。最後,我不妨告訴你,我也隻是打算委屈一時,所以,目前我與他們究竟是誰利用誰,實在難說。”
夏夢卿聽得心頭猛震,凝注雷驚龍好半晌,才搖頭一歎道:“好誌向,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唉,如今一切都不談了……”
雷驚龍似乎不耐久談此事,突然接口問道:“小妹好嗎?”
夏夢卿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她已回到傅小天身邊,自然很好。”
“我看未必!”雷驚龍冷笑說道:“她對你藕斷絲連,你對她也舊情難忘……”
“住口!”夏夢卿突然一聲輕喝,慘白臉龐上,微現紅意,這聲輕喝也又複牽動了傷勢,雙眉深蹙,手捂胸口,不住喘息。
雷驚龍陰鷙日光一閃,道:“事實如此,狡辯顯得多餘,你可以欺騙任何人,卻不能欺騙你自己,你敢說對她已毫無情愛可言了麼?”
夏夢卿漸漸恢複平靜,默然不語,他無法否認,同時在這臨死之前,他也不想再強行克製心底一點真情了。
雷驚龍似乎看透了他的肺腑,冷哼一聲,繼續說道:“這也許就是你的超人之處,我卻和你不同,如果我是你,我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因為真正的愛,一生隻有一次,珍貴無比,可惜我不是你,小妹對我根本毫無感情可言。”
句句似利刃,直透心靈深處,夏夢卿難忍一腔激動,滿懷痛楚,連忙岔開道:“你今宵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麼?”
雷驚龍雙目寒芒暴射,厲聲說道:“還有……多得很……”
伸手扯下麵紗,那昔日俊容如今已是黑疤點點醜陋無比,目眥欲裂地咬牙接道:“奪妻之仇,折辱之恥,再加上這毀容之恨,隻消一樁你已百死有餘,何況你又無端壞我大事……”
夏夢卿入目雷驚龍那癍痕累累的醜臉,心頭猛震,禁不住一陣惻然、一陣歉然,雷驚龍容貌雖說是自食惡果,但畢竟是毀於自己手下,再說雷驚龍今日之所以走上極端,完全由於情場失意,受刺激所致,自己也難免要負一部份責任。所以聽了雷驚龍的話,他很想說幾句,但張了幾次口,結果還是忍住了,人已將死,多言何益。
雷驚龍激動神態漸漸趨於平靜:“隻是,我欠你幾次縱命之情,今宵我絕不殺你,錯過今宵,再次相逢,我誓必將你斃於掌下。”
夏夢卿一身傲骨,哪肯如此受人施舍?雙眉一挑,冷冷說:“不必錯過今宵,候諸他日,適才你驚走三君,留我性命片刻,巳足還清舊債,大可即時動手。”
霄驚龍雙目寒芒再現:“你是英雄第一.雷驚龍也不願做英雄第二!雷驚龍豈是乘人危厄之輩?……來日方長,待你傷勢痊愈,功力盡複,我再找你做生死一搏,且看英雄翹楚究竟誰屬!好,今宵我目的已達,告辭!”
話聲未落,騰身而起,向那茫茫夜空疾射而去。
夏夢卿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望著雷驚龍消逝方向,慘白的臉上連連抽搐,似要放聲痛哭,卻又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