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J-K(1 / 2)

J

半夜,我依舊無法入睡。黑暗中,我盯著牆壁的陰影發呆。

“嘟——嘟——嘟——”,電話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我沒有想到,下一道命運的選擇題,來得這樣快,這樣突然。

“姐姐,我是露露”。

每次接到家裏的電話,我都感到羞愧和驚慌。

我編造一個接一個的謊言,母親和妹妹都以為我還在讀書,她們為我自豪,為我高興。

妹妹的聲音哽咽,她斷斷續續地告訴我,母親被查出末期胃癌,已經住在醫院,醫生說,她撐不了許久。母親想再見我一麵。妹妹的最後一句話是,姐姐,你快點回來。

我象被人打了當頭一棒,拿著電話愣在當場。

母親是什麼樣的?我開始在記憶中尋找母親的模樣。

母親做的蒸蛋鮮美軟綿入口即化。

即使她自己省吃儉用,過年前母親總是會帶著我和妹妹去商場挑好看的新衣裳。

被別人欺負受了委屈,母親的懷抱永遠是我和妹妹哭訴的港灣。

記憶中的母親有堅強的背影,有粗糙寬厚的手,還有溫暖安全的胸膛,可妹妹說,堅如城牆的母親撐不了多久了。

我竟然躊躇,黑過的人如果回國,將終身不能進入日本境內,那麼我和蘇陽就要分開了。

和蘇陽分開,這句話壓在我的心上,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讓我喘不過氣來。

一邊是生我養我的母親,一邊是我摯愛的蘇陽。我搖擺不定。

蘇陽勸我,“霜霜,你趕緊回去看看你的母親”。

我看著他真摯的眼睛,卻覺得他仿佛是真心想我離開。他如此為我著想,我卻有所懷疑,我對自己說,“霜霜,你不能這樣”。

我不想和蘇陽分開,我離不開他。蘇陽一次一次地勸我,我始終沒有動身的意思。

妹妹也在電話裏一次又一次催我回去,她的語氣越來越焦急,我知道母親的病越來越重了。

直到最後一次,我溫柔可愛的妹妹說,“錢霜霜,媽媽去了,她到最後也沒有等到你,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我聽見她在電話那頭低聲抽噎,聽見她狠狠地掛上電話,聽見電話“嘟嘟嘟”的忙音在耳邊許久回響。

我的心象被人挖了一個洞,深不見底,盤旋在我腦海裏隻有那樣一句話,媽媽去了。

我覺得心痛,痛得幾乎麻木,把手按在胸口上,寒似冰雪的不知是我的手還是我的胸口。我兩腿發軟,終於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我以為我會呼天搶地,我以為我會嚎啕大哭,可眼睛象幹涸的河流,最終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

我把臉貼在冷硬的地上,整個人蜷成一團。我有什麼資格悲傷,有什麼資格流淚?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我問自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不會做同樣的選擇?

答案很清楚,我為此感到羞愧,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我沒有回去,我的選擇是蘇陽。母親臨死都沒有再見到我。

蘇陽把我抱在懷裏,不停地撫摸著我的後背,安慰我,“霜霜寶寶,別難過,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是的,我還有蘇陽,我的楊過。

K

母親生前常說,男人不可靠。

父親在她懷了妹妹的時候,提出離婚,此後,發妻和女兒在他眼中形同陌路。

我想,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可靠,至少,蘇陽是不同的。

蘇陽會在冬天把我的手放進懷裏溫暖,蘇陽會在吃完飯後和我一起洗碗,蘇陽還會常常抱著我說,“霜霜寶寶,等我一畢業,我們就結婚好嗎?”

二零零七年的早春,櫻花開了一樹粉紅。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商店櫥窗裏的婚紗,忍不住停下腳步。

那件婚紗潔白飄逸,透明精致的蕾絲象精靈的翅膀,美得讓人窒息。

我伸出手,隔著櫥窗玻璃,細細撫摸那件婚紗。我瞄了眼標價,價格不菲,足足五十萬。

過了這個月,我就能存夠五十萬。

我閉上眼睛,想像自己穿上這件婚紗的樣子,蘇陽會不會象所有新郎一般讚歎,“親愛的,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我微笑著離開,幸福仿佛觸手可及。

最近,蘇陽越來越忙,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久,相反,他對我說的甜言蜜語越來越多,我寂寞又快樂。

我給安果果說我的夢想,果果笑著說,“霜霜,我要做你的伴娘”。

我分明看見果果的笑容裏有我看不懂的悲哀。

雖然果果從未說起,可我隱約知道,果果有一段悲傷的過去,我以為那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