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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打工,戀愛,我幸福得花兒一樣。
二零零五年,二十四歲的我正處於多厄的本命年。
開學在即,我存折上的數目還差二十萬。
就在我深深歎息的時候,電話響了。
“霜霜”,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說,妹妹考上了師範大學美術係。
母親還說,上師範除了不用交學費外,還有生活補貼。
此外,她給我彙了二十五萬日元,那些錢原是給妹妹交學費的。
“在哪裏學美術都一樣”,妹妹的聲音在我耳邊劃過。
我記得妹妹的理想一直都是藝術大學。
妹妹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清脆悅耳,我本該高興的,可我隻覺得心口被堵住,酸痛異常。
掛了電話,我呆坐在電話旁,許久沒動。
咯噔,門鎖的聲音打破寂靜,蘇陽到家了。
“霜霜,你怎麼了?”
我一點一點告訴蘇陽。
蘇陽彎下身,從背後抱住我,把臉帖在我的臉上,慢慢地說“霜霜,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湊不足今年的學費,不得不回國了”。
他的臉有些涼,我聽見他低沉無奈的聲音,在沒有開燈的屋內久久徘徊。
我茫然無助地轉頭看他,他卻別過臉去。
夜,比海還要深。
我沉浸其中,不能呼吸。
母親殷切的目光,妹妹稚嫩的笑臉,在我的腦海裏反複回放。
還有一個聲音在說,蘇陽要離開你了,蘇陽要離開你了。
我捂住耳朵,不想聽,不願聽,也不敢再聽。
然而,聲音越來越響,幾近轟鳴。
我輾轉反側,最後頹然坐起身來。
身邊的蘇陽呼吸勻淨,睡得很熟。
我俯下身子,輕輕撥開他垂落臉頰的頭發,靜靜地看他。
熟睡的他有著天使般的容顏,我不敢眨眼,生怕隻一瞬間,他便生出潔白的羽翼,飛向天堂——我無法跟隨的地方。
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心跳得那麼快,我控製不了。
我深吸一口氣,心頭滿滿地隻裝了一句話——我愛他。
我愛蘇陽。
我斬釘截鐵做了關於命運的選擇題。
我去銀行取出自己的所有,給他交了學費,而我自己,再也回不到慶應的校園,再也無法延續簽證。
無論如何,我要和他在一起,這是我的決定。
沒有簽證,我黑著留在東京,我努力地打著黑工,負擔起兩人所有的費用。
蘇陽把我緊緊抱在懷裏,“霜霜,我愛你”。
隻為這一句話,我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碧海藍天,我抬頭直直地望著蘇陽,想要把他望進心裏。
我看見他瞳孔裏細小的我。我在微笑,嘴唇微微翕動,拚成一個句子。
——蘇陽,我愛你。
I
屈指數來,二零零五年同樣是三百六十五天,卻象漫長黑暗的隧道,不知何時是盡頭。
背著黑戶的身份,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向前走,沒想到迎麵又撞上命運的選擇題。
例假遲了兩周,我有些擔心,買了驗孕紙,結果是陽性,我想我可能有了蘇陽的孩子。對於二十四歲的我,孩子這個詞,陌生又遙遠,我驚慌失措。
我撥打蘇陽的手機,手機那頭傳來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我一次次按下重播鍵,聽到的永遠是同樣冰冷的提示音。
在孤獨無助中,我想到果果,“果果,我也許有了蘇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