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某一天,蘇陽突然對我說,果果是銀座的女人,她不是好女孩,讓我少和她往來。
我不同意蘇陽的說法,我不高興地強調,“果果是我的好朋友”。
蘇陽莫名其妙地發起脾氣,我第一次見到他發那麼大的脾氣,我不想他不開心,於是,我決定疏遠安果果,盡管她是我的好朋友。
於是,我更加寂寞,寂寞得常常自己和自己說話。
我在耐心等待三月十五日的到來,那天一發工資,我就存滿五十萬,我要立即去買那件婚紗。
三月十五日,周六,陽光明媚。
我準備出門,卻在郵箱裏拿到一封信。
白色的信封,沒帖郵票,很奇怪的信件。
我邊走邊打開來看,常見的A4複印紙上,打印出的宋體中文。
“錢霜霜,
在十八日之前,彙二十萬至以下戶頭,否則,將舉報你沒有居留。
東京銀行,收款人XXX,賬戶號XXXXXXXXXX。”
我抬起頭來,陽光直刺進我的眼睛。我眼前一黑,差點從台階上滾落。
我致電蘇陽,蘇陽讓我在家等他。
淺淡的金色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屋內,我用雙臂環住自己的肩頭,卻依舊冷得寒毛直豎。我在房間裏毫無目的地走動,總覺得背後不遠的暗處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窺視著我。
我覺得恐慌,“嘩”的一把拉上窗簾。
阻隔了外界的光線,房間變得陰暗,我更加害怕。
最後,我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盯著牆上的鍾發呆,秒針一秒一秒慢慢劃過,時間走得真慢,蘇陽怎麼還不回來。
我從早上等到正午,從正午等到黃昏,從黃昏等到夜晚。
三月十五日晚,十點,蘇陽才到家。
他說是實驗室臨時有些事要忙。我無暇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隻是慌張地投到他的懷裏,他的胸膛堅實溫暖,讓我安心。
蘇陽的建議是我們報警。
可如果一報警,我的黑戶身份就要敗露,結果還是一樣。
我當然不想,我不要離開蘇陽,絕不要。
我放棄了學業,放棄了孩子,放棄了親情,千辛萬苦才留在他身邊。
我什麼都能放棄,我什麼都放棄了,可是蘇陽,我的楊過,我離不開他。
二十萬。我全部積蓄的三分之二。
不能留在蘇陽身邊,那麼,再美麗的婚紗也毫無意義。
我咬咬牙,背著蘇陽,把二十萬彙到那人賬上,蘇陽居然也沒有再問起。
之後的一連幾天,我提心吊膽,生怕聽到門鈴的聲音,我害怕一打開門,麵前站的就是遞解我回國的警察。
我一天一天的挨日子。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我收到了第二封信。
信紙潔白光滑。
信上讓我再轉三十萬。
三十萬,我僅剩的所有積蓄。
我的目光穿過潔白的信紙,仿佛看到信那頭猙獰的麵孔,慢慢張開鮮紅巨大的嘴,露出長而鋒利的獠牙,一滴殘留的鮮血悄悄從雪白的獠牙上滑落,血紅的舌恣意地伸展,從齒間滑到唇邊,將最後一滴鮮血收入口中,回味許久才滿足地縮了回去。
我明白,象所有吸血鬼一樣,他要吸幹我的鮮血,可是我一點還擊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愛,我為魚肉,任人宰割。
暗處的獠牙讓我的世界成為孤島,我害怕得簌簌發抖。我哭著哀求蘇陽,留在家裏陪我,可是他緊緊地抱我,溫柔地吻我,輕聲地安慰我,然後,他說,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手術演示,他必須要去。
我看見蘇陽堅定地轉身離去,他的背影一樣俊美,而我卻覺得陌生。
我一個人在家,縮在沙發裏發呆,卻突然起了疑問,吸血鬼為什麼會讓我再轉三十萬,這麼巧,不多不少,正是我的全部。
這點除了我,隻有蘇陽知道。
我把沙發靠墊死死攬在懷裏,整個人控製不住地發抖,就連牙齒都開始互相摩擦,發出“咯咯”的低音。
蘇陽,我懷疑,又不敢懷疑。
我猛然記起果果說過的話,“可是霜霜,你要記得,一遇楊過終身誤”,還有,果果說,“有事記得找我”。
我腦海裏一幕幕浮現曾經果果反常的表現,關於蘇陽,果果一次次選擇沉默,不,這時,我才發覺,果果是一次次欲言又止。
果果一定知道什麼。
我深深吸了口氣,飛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