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三教同歸感應天 普世盡成極樂地(1 / 3)

太乙初分何處尋,空留曆數變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萬裏山川是古今。

風動水光吞遠徼,雨添嵐氣沒高林。

秦皇漫作驅山計,淪海茫茫轉更深。

這八句詩是仙人馬湘所作。太乙即是太極圖,生天生地生人生物。未有陰陽之前,不曾分破的胚胎;到了太極分了兩儀,兩儀分了四象五行。為生化之胎,在天有了陰陽,在人有了善惡,在世有了治亂,在物有了胎卵濕化。漸漸澆漓剝落,那得還有無始本來一點真性。完得這個太乙的,就可成佛作聖。恁你參天地,也不過還他一個太乙,添不出一點色相。因此說“太乙初分何處尋。”自天開於子,地辟於醜,人生於寅,有了三才。原是混沌世界,盤古時這些人們蠢蠢癡癡,和魚鳥草木一般,不知春夏秋冬;也無憂愁煩惱,不識不知,隨生隨化,何等快樂。

這昊天上帝恐這些人多了,生亂生婬,不免爭奪相殺,隻得生出幾個聖人來,叫他做人的頭領。一邊養他的生,一邊教他的禮,世界才可以長久。生下燔人氏來,以飲食養他,生下有巢氏來,以房室安他。神龜現出“八卦”,龍馬獻出“河圖”,生下天皇地皇三尊神聖。畫卦知道陰陽,嚐藥辨人生死。隻有人皇是軒轅黃帝,他卻製了衣服。有一位娘娘名曰螺母,教人養蠶,開了萬古衣裳,君臣上下章服。又能服牛乘馬,駕車作船,立了君臣上下,父子人倫,衣冠禮製。又聞的鳳鳴,使令倫製了六律五音,奏起樂來。那時鳳凰麒麟,百獸率舞,是何等太平世界。這是幾萬年的事,謂之上元曆數。當時沒有史官文字記其歲月,隻說各活一萬八千歲,說了個盡數。

到了堯、舜、禹、湯、漸開了文明,治平了水土,有了文字禮樂,就有了是非賞罰。因此有了夏桀、商紂無道之君,生出刀兵征伐來。湯滅了夏,周又滅了商。那文、武、周公一家聖人,又開了一等禮樂的製作,人心機巧,比那三皇五帝時,已自不同。況到了今日,遍曆了三十朝,這是上元的曆數,將共到五千年。從開辟算來,共十二會,一會中該三十運;一運中該三十世,這是元會運世。算在《皇極書》內,甚明白的。隻是你我看書的人,問上天借不出這幾歲壽來,算算這本大帳。且在這百年以內去較量天地的因果,也就是夏蟲去講那冰蜉蝣,算那甲子,豈不一場好笑。因此說:“空留曆數變人心。”那盤古也是這個山川、日月,至今也是這個山川、日月。日月東西,升沉不息;山川上下,古今不改。隻有這人心,一日壞似一日,世事一朝不及一朝。那聖賢古道,淳厚風俗,又隨時而變,不知江 河日下,到於何處。因此中間四句說,日月山川雖然如舊,那風雨瓢淋陵穀變遷,去那太乙開天之初,豈不是幾千萬裏之遙?那末句說到人心貪毒不盡,爭強的就要一口吞盡須彌山,鬥智的要一心算到裟竭海,那肯留得下一點退步。那勢力雖強,心思雖巧,到底打不出這天地的輪回。因此說“秦王漫作驅山計,淪海茫茫轉更深。”

天命人心,有個太乙為之主宰。一切眾生,貪婬盜殺,俱是無用的,這就是聖教的“天命”,佛教的個“空”字。仙教的“太極”。今日講《金屋夢》結果,忽講入道學,豈不笑為迂腐?不知這《金屋夢》講了六十回,從色入門,就是《太極圖》中一點陰精,犯了貪婬盜殺,就是個死機。到了廉靜寡欲,就是個生路。這是一部《金屋夢》替世上說法,就如點水蜻蜒,卻不在蜻蜒上。又如莊子濠梁上觀魚,卻意不在魚。才說因果,要看到大乘佛法,並因果亦作下乘;才說感應,要看到上聖修行,並感應也是妄想。才是百尺竿頭進一步的道力。若論儒者的聖道,孔仲尼隻講了中庸,不曾說著輪回,子路問事鬼神,隻講了一個事人。可見得盡了人事,五倫中沒有欠缺,並閻羅老子也是不怕的。

閑話不表,且把這秦檜殺嶽武穆一案說起。自古忠臣賢將,不知死了多少,如何單說此案?不知這盛世君臣,和這衰微的君臣不同。到了宋朝末年,朝中李綱、趙鼎、張浚、宗澤、韓世忠等一班文武大臣,有全人未必有全藝,有全才未必有全德。嶽武穆一片赤心,卻兼了韓、趙、王、宗的謀勇。上馬殺賊,下馬草繳的文學看來,不止宋朝,就是千古以來,要比這嶽武穆的忠義,也是少的了。豈不是天付他的才學,生就文武與他,又像聖賢的肝膽。所謂善人天必佑之,正是這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