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玳員外建塔開金藏 空大師奉母上蓮台(2 / 3)

翟雲峰夫人又是個好人。從那年別了月娘,至今十載,聽得月娘到京,恨不得一時相見。問了玳安,知有玉樓都在一搭,連忙抬了三頂轎子,使丫鬟蓮香,領著到了寓所。月娘、玉樓、小玉一齊請將來家,又使管家請將孝哥來。蜜食素菜,裏外擺了兩三桌吃了。三日不放,月娘急要辭回,雲峰道:“如今有臨清解米的回船,起一路官批,既是我的親眷,再不消費事,送你去罷。”不二日,兌出四百兩銀子。月娘還不肯受,爭奈一路盤費了玉樓許多銀子,回家又沒路費,玳安勸著,隻得收了。

次日登舟,一家人口上船,不消半月,到了清河縣,在毗盧庵住下。雪澗禪師早已先在庵上,修得山門大殿,禪堂配殿,一進五六層,內外有五六十僧眾。掛了接眾的磬板,似大叢林裏規矩。月娘暫在後方丈獨宿一宵。早有王姑子知道,請在王杏庵家新舍的尼庵暫住。明日玳安到城裏,舊宅子一看,倒的隻落得一座高房前樓,和花園翡翠軒,俱折成一片平地。也沒牆垣,做了個大路,往來人屙尿的去處。問了旁人,已換了三個主子。張監生、尚舉人死了,賣與劉學官公子劉進士。招人住著,通沒修理。玳安走到劉進士家,正遇在家,進去見了,說主母相公一向在外,回來要贖這舊宅居住。劉進士父子乃天理人家,又係舊交 ,即查原契,是三百五十金。情願許贖,就少些也不妨,日後補完。玳安謝了回來稟知月娘,將前日雲峰的銀子取出來,一天平兌了三百兩,待搬過去再完。原來玳安心裏記得,當初乞兒討飯,西門慶托夢一項銀子,久埋在高房下,取出來可以完事。劉進士收了銀子,玳安請月娘玉樓過獅子街舊宅來,月娘不肯,道:“等收拾完了過去不遲。”使小玉、玳安先上宅子裏,支鍋盤炕去訖。到了半夜玳安叫小玉起來點燈:“我這門坎下有一窖銀子,是我當初埋下的。”小玉不信道:“天生扯慌的精,有銀子你還等到今日哩,不知幾時拿去另尋老婆了!”玳安道:“你跟我來,小玉手提著燈,把前後門關了。玳安才使鐵釘一剜,取起大方磚來,那有當初埋的銀子,隻叫得苦,想是被人掘去了。取將鐵鍬來用力一鏟,隻聽“撲通”一聲,是一個大井口。把玳安吊下去有三尺深,都是金磚元寶,一層層排滿,取出一錠來,八個大字,即是汴梁所埋之物。夫婦二人才向天地拜謝,說天賜財神,情願舍了修塔建寺,依舊掩埋了不提。

到了次日,叫將土工來,把花園翡翠軒一帶分為兩院,做一觀音庵。另造起檀香像來,請月娘玉樓過來住。賁四家兩口聞得月娘回來,買禮來看,隔了十年都老了,時常做伴。問道:“老馮死了。”月娘別招了二個貧婆,做飯服侍。玳安取了幾白監布來,換了月娘玉樓的衣服。自己買個驢兒,也換了一件公道袍,常到毗盧庵,看了空聽些佛法。叫將賁四來,把獅子街舊典當鋪開起,油漆得一時嶄新。一縣親友聞得西門官人母子回家,又贖回宅產,修理一新,不知家裏還有多少銀子。才取出來,就有李智、黃四等一班兒來行賀。引誘玳安做些生意,玳安俱辭了去。卻上東京,謝了翟雲峰一分大禮。雲峰說:“你家沒有主子,寡婦 孤兒,又都出了家,這亂世如何支得住,還該做個小小前程,撐持門麵。”因此叫他納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在東京錦衣衛裏做個旗牌官,還頂著西門大官人的缺,隻不管事。因為玳安隨了姓,滿縣人敬他忠義,又有家事,都為小西門大官人。從此度起日月,富倍於前。又修起西門慶的墳墓,那日和月娘、玉樓、孝哥、王姑子、小玉隨著一同上墳。回到毗盧庵,參雪澗長老,月娘說:“起當初曾舍一百八顆明珠在這裏,薛姑子死了,寺上兩遭遇火,不知落在誰手裏。”雪澗禪師大笑道:“珠子倒也有,可惜連我一件衲衣偷去了。”了空看著雪澗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子。隻在眼前,不消尋覓。”說畢話,取出一件破衲襟來道:“可是老師父的衣麼?”雪澗長老道:“正是了。”接過來用手一捏,那縫的襯布兒依舊完全,上麵卻添了一個金針。長老拔起金針,抽出一個黃袋來,一百八顆明珠溜亮光圓,遞與月娘,低頭一看,正是自家故物。詩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