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你為誰狂(2 / 3)

他,就是他,不說自己是阿裏巴巴,還是四十大盜。他不說,我也就不知道,也許他既是阿裏巴巴,又是四十大盜。他竟然當著我的麵哭了起來。他從小就小兒麻痹。他很痛苦。我一聲不吭。

後來,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就走了。

這就是我17歲的網戀故事。從此我沒有再見過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誰偷走了你的心

小飯館裏一時間清靜下來。那些民工兄弟們又去對麵的工地做活去了。吳殊突然低下頭不說話。我問她現在想什麼,她說什麼也沒想啊。心裏隻覺得很鬱悶。我說,你鬱悶什麼呀?她來到北京之後一個朋友也沒有,工作上也不順心。同樣做銷售,因為是老鄉,她總是照顧一個臨汾來的女孩蛐蛐,還給她介紹過幾個客戶。可是最近蛐蛐搶走了她的一個定單。吳殊說她鬱悶的時候,總是逛街買東西亂花錢。昨天,她買了一瓶香水,花100多塊錢;又想買一條淡紫色的裙子,但現在又過了季,便猶豫起來。沒想到她下午去時已被別人買走了。我說,女孩本身就是一件消費品,看來一點也不錯啊。我還說我自己現在的生活,我說我十分簡單,似乎沒有太多物質上的奢望。對於我來說,吳殊的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工資除外,光回扣比我一年掙的還要多。我的一個長篇賣給書商也賣不到多少錢,所以還得幹一份編輯的工作,實際上等於“看稿匠”,也許離小時候的文學夢是越來越遠了。我在北京住的這個地段看上去和一個貧民窟差不多,以前在魯迅文學院附近的租房讓從家鄉來的女友覺得也和一個狗窩差不多。現在那裏的房子已經拆遷了。甚至我那時很快發現做家政服務員一個月400塊錢的女鄰居竟然是一個兼職妓女。家鄉女友很快回老家去了。

我當時和現在的吳殊一樣感到非常鬱悶。我覺得要麼很快成名一夜走紅,要麼去死,因為你沒有一條中間道路可以選擇。我一度覺得自己還不如秋天的菠菜。

那是我人生中處於非常低迷的一段日子。一次,魯迅文學院的井瑞老師專門去那裏看我,讓我在頗感意外間一下子熱淚盈眶。

我對吳殊說,扯遠了,還是講一講你和鄭一夫的網戀故事吧。她說,她在20歲時,也就是上大三時,認識鄭一夫的。他們在網上先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原以為自己在網上不會那麼感情用事了,卻仍然讓這樣一個老男人把我的心偷走了。也許讓別的同宿舍的女孩看來有點不可思議。我從小就喜歡幻想,直到長大了仍然整天都是想入非非。

我不會抱怨別人的,包括從小到大的每一個老師。請你相信我。為了一個美好的目的,所有的老師製造的都是一個個讓我開始信以為真的漂亮謊言。老師說,美好的東西總是占據主流的。還有好多好多的話現在聽來都比狗屁都不如。人生來是平等的。這話聽來很受用。但同樣是祖國的花朵。北京的高考分數比外地平白無故地低了100多分,根本他媽的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要不然,我起碼也能上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

那個叫鄭一夫的老男人就這樣上場了。他在網上叫我泡泡糖,並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教訓我。

鄭一夫說,泡泡糖啊,有時靠運氣,但更多時候需要靠自己去奮鬥,有奮鬥就會有犧牲,有奮鬥才有更多的希望啊。

我說,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失蹤以後,我就對生活不抱太多的希望了。

鄭一夫開始給我的感覺像那個19世紀印象派畫家雷諾阿晚年時的樣子。據說,雷諾阿在美麗的異性麵前始終像一個充滿童貞的孩子那樣欣喜若狂。在他老邁多病、步履蹣跚的時候,她們仍然給他以振奮精神的力量。雷諾阿有一幅叫《浴女》的油畫。

鄭一夫說我像波提切利和喬爾喬內筆下的維納斯,或者安格爾油畫《泉》裏那個提瓦罐的未被現代社會汙染的美麗少女。太原的五一廣場就有那個瓦罐少女的雕塑。

其實,我更喜歡的是那個真實衝動的梵高。我曾經在13歲寫過一篇作文《嫁給梵高》,後來被一個十分勢利的北京小編輯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他認為我不可以嫁給梵高,所以文章也不能發表,並客氣地給我把稿子退了回來。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是非邏輯,世界上還有沒有講理的地方啊?

對,有時候真的是他人即地獄,可是一個人也不能不和別人打交道吧?

我也知道薩特還有一個命題,存在即合理。

我其實不想老是和鄭一夫談一些不著邊際的玄虛話題。我更想進一步地切中他的要害。他究竟想幹什麼?

網上沒有問這種傻逼問題的,可是我還想問。他不回答我的問話,好像比那個薩特還要老謀深算。其實不然。

鄭一夫說他不在乎什麼薩特之類沒用的家夥,他更關心的是企業的利潤和分紅。盡管在五個股東裏他占大頭,但仍然有些不滿足。他在北京、海南、深圳、武漢和上海浦東,都有產業。他的財產已經上億了。

鄭一夫聽我講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竟然覺得很有意思。鄭一夫身上有一種真正屬於有產階級特有的大氣風範,可以說是那些九文十丐之流打死也學不來的。更不用說身邊那些經常向我獻殷勤的小男生了,每次掏錢買單的時候就顯得萎萎縮縮、躲躲閃閃,一下子就原形畢露了。

說句實話吧,許多男人在我麵前神采飛揚,甚至於威力不可一世,但隻要你一和他談到錢的問題,腦袋就差不多像冷雨打了的茄子一般,開始的堅挺很快就陽痿軟蛋了。依照他們的經濟實力,無論單挑,還是別的什麼功夫,都根本滿足不了我那日新月異的消費需要啊。

這不能怪他們,他們還年輕,可我不能等。鄭一夫的出現讓我大開眼界。

現在想來,北京的那個小編輯還是有先見之明的。因為,我現在就斷然不會嫁給梵高了。我寧肯嫁給鄭一夫這個老男人,也不會嫁給身邊這些沒有品位的小男生,更不用說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梵高了。何況,我和梵高並不是一個時代。小編輯是對的,隻是不該罵我個狗血噴頭,讓我臉上掛不住。

《列子傳》裏,“列子禦風而行”;孔子有,“道不行,乘桴飄於海上”;莊子《逍遙遊》,鯤鵬展翅,一飛就是九千裏……

我和鄭一夫在網上一聊就是一整天。他問:你午飯吃什麼?我不假思索地說,泡方便麵唄。他說晚上請我吃正宗的武昌魚,他開車來接我。

我沒有提出異議。他後來給我發手機短信,說他已經在路上了。我本來是一個單純的女孩,但同宿舍的芭芭拉總是領導著時裝的新潮流,這就讓我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非常低落。

我會向鄭一夫提出一些要求的,他也許能夠幫上我的忙。他不會拒絕的。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買到的,因為你是我的泡泡糖啊!

女人的青春美貌就是對付男人的最大本錢。鄭一夫的出現讓我感受到了這一點。我知道不用照鏡子,自己的那張臉也一定是嫵媚動人的,甚至可以說人見人愛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我當然不想埋沒自己。盡管鄭一夫那寶馬車身是嶄新鋥亮的,但掩飾不住他的瘦小和蒼老。他臉上有種屬於成功人士才會有的驕矜和自信。我帶了隨身聽,一邊聽歌,一邊和他說話。我問他聽過蘇永康和周傑倫的歌嗎?他搖搖頭。他有些慌亂,但殷勤地為我拉開了車門。

我覺得任何成功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就是付出的比他那寶馬車還要珍貴的時間,還有一個人的青春不在。鄭一夫說起他的白手起家,是多麼不易啊。可以說,在海南剛開發房地產的時候,他搞到一個批文,這麼一轉手的功夫,一下子賺了150萬。可以說,這是他鄭一夫撈到的第一桶金。有了錢,一起共過患難的老婆卻和他離婚了。有一個女兒也跟隨女婿去了新西蘭。所以,鄭一夫說,活的真他媽的沒什麼意思,受一輩子苦,年輕時沒有人瞧得上他,沒有一個女孩能看上他,現在倒是有條件了,卻一天比一天地老了,身體垮了!他所說的身體垮了,實際上就是“幹”不動女人了。

鄭一夫說,隻想找一個像我這樣的能夠疼他愛他的“小媽媽”!他越來越脆弱,差不多像一個老小孩了,虧他還能說的出口啊!

鄭一夫喝醉了!

愛在西元前

秋高氣爽。雨後的天氣瓦藍瓦藍,清新如洗。有風兒吹過來,感覺還是挺好的。吳殊說:你是不是經常去那家小飯館吃刀削麵?我說也有不去的時候,比如每月發工錢的日子,老板也許會帶大家一起去郭林家常菜的十裏堡店改善改善,平時我自己很少做飯。吳殊說,鄭一夫也喜歡吃麵食,什麼臊子麵呀,炒麵片、拉條子呀,他說他的爺爺奶奶就是洪桐縣大槐樹底下長大的。也許,人就像樹一樣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和命運。比如說,長在高山上和溝底下、沙漠裏和水邊的樹就不太一樣,樹的品種不同也會對它們的生長有一定影響。鄭一夫沒有上過幾天學,他從小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吃過很多苦。但吳殊捉摸不透鄭一夫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尤其他喝醉酒的樣子讓她覺得大失所望。人在某種程度上還不如一棵樹踏實呢。在不斷的風吹雨淋中,人總是不像樹那樣堅定地守護著自己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