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飄香緣自寒霜雨(4)(3 / 3)

然而已經遲了,隻見一隊隊黑衣人從城東的絕崖攀緣而上,不時有人失手掉下,摔進咆哮著的江水中,摔死的人居然一聲不出,而其他人也沒有半點猶豫地繼續向上攀越。礌石和拒馬全部堆到南邊山口,運輸已經來不及了。驍羈關守兵揮舞著兵刃衝上去猛砍,先頭上來的黑衣人如同斷線風箏一般,一個個摔了下去。然而,更多的黑衣人湧了上來,片刻就占據了崖邊。

上來的黑衣人已有四五千之多,他們留下少數人列成一排,守護著向上爬的人,其餘人則向南山頭衝去。廝殺中,隻有驍羈關的守兵發出一聲聲慘叫,黑衣人無論受傷還是死亡,皆一聲不出,隻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消滅著一個又一個目標,如同黑夜中的殺神。

化裝成軍奴的同伴吸引了守兵的注意,為他們爭取到攀緣的時間。夜色和江水咆哮聲掩蓋了聲音和行跡,加之青州沒有一點示警的情況下,沒有人想到會突然遇敵,竟然讓他們爬上來才發現。

整個計劃完美無缺,能用幾百人的犧牲攻上驍羈關,這個任何人聽起來都像是做夢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如果是白天,秦湛就會看到江水中一個個黑色的皮囊正順流而下,黑衣人就是靠這些皮囊浮在水麵上的。

等到成功接應同伴們上來,山下原本手無寸鐵的“軍奴”們突然爆發出可怕的戰鬥力,胸口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個時辰的重傷者,空手就拍碎了一個守兵的腦袋,其餘各處受傷的人也突然暴起,向守兵發起猛烈攻擊。

此時山上的人要放礌石當然能將這幾百人砸死,但是包括副將秦湛在內的千餘兄弟,也在礌石的攻擊範圍之內,要放礌石,就將這些自己人一並砸死了。猶豫不決中,懸崖邊爬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守兵們隻顧揮刀砍殺,已經來不及去想是不是要消滅山下的敵人了。

山下的秦湛此刻驚怒交加,身邊這幾百人竟然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他們本來就是死士,自然不畏懼生死,個個勇不可當。山下守兵的人數比他們多一倍以上,並且身著甲胄、手持長刃,竟然在打鬥中落了下風,耳邊時時發出慘叫的都是自己的守兵。

這些敵人不是普通的士兵,甚至不是普通的精兵。秦湛的心涼透了,這是什麼樣的隊伍?化裝成軍奴的幾百人,必然是智力和能力都超群的人。聰明人不應該是怕死的嗎?何況這些人明明擁有極高的格鬥技能,卻為了爭取先機在剛才的械鬥中傷亡慘重,他們竟然活生生讓人砍殺,還可以把還手的尺度控製在不被懷疑的程度。

一切都隻為了把守兵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而他們已經達成了目的,驍羈關的城頭關口已經被他們占領了。雖然他們多是赤手空拳,也沒有合適的戰鬥工具,然而以驍羈關之險,隻要占據高處,就已經勝了九成。

礌石不會往上跑,弓弩在仰射時傷己比傷人更容易,就是揮刀砍殺,向下和向上也是天差地別。驍羈關的守兵隻堅持了一會兒就連連後退,逐漸向山下走去。眼看著驍羈關就要易主了,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便是高祖重生也隻能後退。

“不管怎麼樣,趙將軍將驍羈關托付於我,而我有負所托,”秦湛想,“我隻能多殺幾個敵人。”他拔出腰間長刀,率先衝了上去。趙將軍常和他講昔日定遠軍的故事,定遠軍中沒有孬種。

“殺!”秦湛不知道這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第幾個敵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幾處傷,隻是不停地砍殺著,刀刃上的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忽然隻覺呼吸不暢,然後劇烈的絞痛從小腹一直蔓延到整個身體,他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卻有被利刃刺穿一般的感覺。秦湛忍著劇痛望向對麵穿著軍奴服飾的敵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昂然道:“西瞻振業王麾下,郎將拙吉!”

“西瞻人!”秦湛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力氣,一躍而起,瘋了一般砍向拙吉,完全不顧拙吉冷笑著刺出的一刀,必然會穿過他的胸膛。

然而刀未臨身卻被手下親兵使勁一拉摔倒在地,山勢陡峭,他就地滾了好幾下才停住,頭頂那親兵的慘叫聲遠遠傳來,想必是死了。

秦湛想衝上去殺了敵人主將,可惜身邊已經亂作一團,到處是打在一起的守兵和敵人。秦湛眼前已經發花,單刀磕上了重重的一棒子,震得他退後幾步,然後和身邊另一個敵人纏鬥起來。上麵壓力越來越大,他步步後退,轉眼間已經看不到拙吉了。

頭頂上,驍羈關守兵結成的陣形逐漸潰散,秦湛已經來不及下達任何指令,即便他下達了,在連片的慘叫、呼喝聲中,上麵的守兵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