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撫摸著平攤在貴妃椅的喜服，出了一聲笑聲，生生打斷道：“父王，我明白，雖然我隻是一名女子，不懂朝綱，但我明白我的身份在這裏，什麼樣的身份就有什麼樣的命運，與其他人無關，所以女兒不會怪你。”
陌王爺聽著陌笙這麼大度的話，沒有鬆開眉頭，反而蹙得更緊，因為她是他的女兒，更知道她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陌笙漫不經心地說道：“父王，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我自己的家世幾多好，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身份比她人有幾多高，此時此刻，明天我就要出嫁了，父王你可為開心？”
陌笙抬眸，眼底有藏不住的諷刺。
“笙兒……”
“父王，你告訴我，女兒是什麼，後宮是何地，妃子是什麼？”陌笙再問，語氣波然不驚，卻句句動容，讓陌王爺一句答不上來。
“讓女兒告訴您吧！”
陌笙不再看陌王爺，隻是低頭看著龍鳳呈祥的嫁衣，一針一線都是出自齊國最好的秀娘，聽說單是這件嫁衣都能換取敵國的一座城池，金絲銀線，暗暗生輝，珍珠顆顆夜明，多大的手筆，“所謂女人，在你們眼裏，不過是一件衣服，不管多麼名貴，都是衣不如新。”
“所謂後宮是每個各色女人卜籌算盡的地方，其實算來算去，其實不過與民間青樓無異。”
“各自賣弄風騷，隻為博君一笑，而青樓紅塵女，隻為博客一笑，而高貴那一人，何嚐不是客，紅顏笑，紅顏歿，誰人了？”
陌王爺驚愕的看著眼前的陌笙，陌笙陌生，陌生陌殅。
笙生殅，不過身生意死，此時的她隻是一副軀殼，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語有多驚世駭俗，“陌笙——”
“父王，別急，我還沒有說完呢！”陌笙一笑，冬風流窗，一簾幽夢。
“其實在陌笙眼中，這幽幽後宮，其實都不如青樓，一入侯門深似海，多少紅顏葬送，多少紅顏茫茫活，而父王就你要把我送入這樣的地方了！”陌笙從始至今，語氣未變，淡淡的，輕輕的，淡的不起一絲漣漪，卻輕的讓空氣都承受不住其重量。
“父王，你可高興，終於，終於不用看見我了。”陌笙還是笑，笑的溫柔，溫柔到破碎！
“你——”“啪”的一聲，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在安靜的夜是那麼的突兀，蒼白的臉出現一個鮮紅的掌印，陌王爺看著自己的掌心，又看著陌笙臉上的掌印，眼神震驚，痛苦，痛心，所有的情緒一瞬凝固。
而陌笙的反應卻讓陌王爺無止盡的寒著心，因為她沒有抬手去撫摸自己灼熱的臉，沒有哭泣，沒有震驚，原來人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最可怕，陌王爺忽然意識到什麼，驚愕地望著陌笙，“你……你……”知道了？
“我喜歡南宮白。”陌笙忽然一笑，“為什麼就是這麼遲呢？”
“父王，你看著我痛，是不是很得意？”
“怎麼可能？你們從小就……”陌王爺不可置信道。
“是呀，我怎麼沒有早些發現呢？所以他死了。”陌笙冰凍的臉，一點一點龜裂，取代的是滿目黯然，一江流觴。
陌王爺怔神半晌，歎息道：“現在什麼都晚了，笙兒，你早些安歇吧！”皇命不可違！
“你此次前往和親，必然會經過玉闕城，他真正的屍首葬在那裏……”
“父——王。”陌笙怔怔地望著他，“母妃離世後，你為何不再娶？”
“我……因為……”
“原來我一直都想問你這個問題，而今我卻不想知道答案了。”陌笙跪了下來，“多謝父王把我養育成人，以後陌笙不能在你身旁侍候了，你——要保重身子。”
陌王爺輕輕一歎，看著自己撫養成人的女兒，越長大越像她，姿色傾城，可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放不下，也抓不住，現在留不下來，心卻也掙不開來。
一聲餘歎！
字字都說不出來，隻因句句都說的是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