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西子湖畔,石砌長亭。
夜色濃沉得詭異,長亭中燈火一盞放佛都要被這夜色壓迫得幾近熄滅。
枯黃的光火之中,一青年文士正坐,圓石桌上放著一劍,一壺和一酒樽。中年文士一襲月色長衫,朗眉之下皓眸無波,棱角分明的臉龐卻有不少胡渣繚亂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堅忍之中而略顯滄桑。隻見得他取壺,斟酒淺酌用的均是左手,複見得其右邊長袖空蕩蕩地垂著,此刻風緊便稍帶著飄飛起來,方知道原是右臂缺殘。中年文士淺酌一口忽地歎息一聲,隻見夜色中漸漸清晰著一個人影來,卻是一女子款步而來。這女子生的十分貌美。文士麵有訝異之色但很快便恢複平靜,心中卻若有所思。
“你為何而來。”穀遙心中微有波瀾但口中平靜道。
“我——,”女子名叫劉文析,本想說我來看你,但話到口邊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頓了頓隻道,“你還好嗎?”
穀遙沉默一時。“好。”忽然笑了笑道,“如何不好,天涯海角任我巡遊如何不好啊。”劉文析輕咬朱唇,她明明聽出他那點挪揄之意,甚至那份顛簸流離的滄桑和老於世故。
“你不肯原諒他的嗎?”劉文芯咬了咬嘴唇道。
穀遙嘿嘿一笑仰首盡飲一杯,冷冷道:“如果一個人斷你一臂,又在那他回家的路上設下殺陣,嘿嘿,這些你能原諒嗎?”
“不能!”劉文芯微微戰抖的聲音卻清楚異常,言語之中有說不出的悲傷。
涼涼的輕風,猛地刮得緊了些,卷起零碎的落葉兀自打著旋兒。往事在悄悄浮現。隻是不知在兩個人的腦海中,是否會出現一個個相同的畫麵。
穀遙望向劉文析,心中有所不忍,我竟然毫不在意你為他求情,終是對你有所牽掛嗎,你已經是那人的妻子,那個我誓要手刃的人,穀遙這一刻似乎也無法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十年緊閉的心扉雖然是為了她,但也許並不代表自己有那麼愛她。
可是伊人楚楚,他甚至想為她拭去那連珠落雨,就像十年前一切劇變都不曾發生前的那斷時光一樣,但終是忍住了語氣緩和地道聲:“你走吧,!”正這時,穀遙忽然雙眉微微一鎖,口中喃言一句:“咦!兩百歩!”穀遙望了一眼劉文析終是無奈長歎一口氣,忽而轉移目光望向一方,耳中回響著似有若無的腳步聲!晦暗的夜色忽然被撕裂一般,一道金黃色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穀遙的視野之中。劉文析忽而覺得有些異樣,終於一聲腳步聲傳入耳中,她猛然回頭不禁驚叫出聲!“你!”
來人一身杏黃色鑲金邊長袍,腰懸青鞘長劍,劍袍隨風飄動,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覺,仔細瞧去然而左臉上一道三寸長的疤痕隱約可見。“蕭劍!”劉文析仿佛不敢置信驚訝叫出聲來。來人卻正是劍門門主蕭劍。蕭劍目無表情瞥了一眼劉文析,淡淡道:“你十年來首次給我燉的雞湯就算有些迷藥卻也味道鮮美。”劉文芯聞言默然不語隻是微微別過頭去。
蕭劍麵色微微一緩,竟然露出一些笑意。
再望向穀遙,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霎時即失。穀遙引杯小酌一口後,緩緩放下酒樽,向另一方石凳擺手一指,大搖大擺落座。
“故人相見你卻隻準備一隻酒杯,是否太過小器了!”蕭劍方一落座不冷不熱道。
“蕭門主如若不嫌棄倒可以與在下同飲一杯!”穀遙冷笑道。蕭劍麵色如常,道:“可惜我從來便沒有與人同用一隻杯子喝酒的習慣,我還是自己來吧!”言罷隻見蕭劍右手一拂,那酒壺兀的自己轉了個圈壺口剛好對著蕭劍,也不見蕭劍再有任何動作,那壺中清酒竟然自壺中激射而出化為一道水線落入他的口中。蕭劍抿唇微動似在品味一番,道:“酒是清淡點,勝在這淡淡杏花香味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哦!”穀遙對蕭劍那一手卻並未有什麼吃驚的表情,淡淡道,“想不到蕭門主對這邊村野店釀的清酒有如此評價。”
“邊村野店的也許比這偌大杭州城的最好酒家的酒還好也說不定。”蕭劍頓了頓,凝目望向穀遙,確有幾分誠摯和認真道,“就像你穀遙一樣!”
“嘿嘿!”穀遙冷笑一聲,“可惜邊村野店的酒再好也隻能在邊野之地,入不得這堂堂大城,否則招了大酒坊的妒忌這鋪子都要被砸了!”蕭劍亦是冷笑不語。二熱人看似閑聊,但夜色卻似乎更加沉悶得異常。
“哈哈哈!”蕭劍聞言放聲大笑幾聲,就在笑聲嘎然而止之時,冷冷道,“十年時間我對你可是十分記掛啊!”
“哼哼!”穀遙冷笑幾聲道,“我何嚐不記掛你!”
“那也是!”蕭劍道,“想必你是恨我入骨了吧!”穀遙隻是冷笑,舉樽小酌。
“嘿嘿,可知我也和你一樣。”蕭劍仿佛自言自語道,“十年時間,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日日牽腸掛肚,對自己始終冷顏少語,你說我怎能不銘記於心。”
穀遙手中酒樽突然不禁戰抖一下,濺出幾許酒花,但接著他神色不驚卻緩緩放下酒樽。這一微小的動作被蕭劍盡收眼底,不由滿麵漸漸浮現詭異冷笑幾分怨毒,卻淡淡說道:“十年,每日見她歡顏不展,看我的眼神中的陌生與那絲冷漠,如此日漸一日,我對你的恨意日勝一日。。。。。。”說到這裏蕭劍麵色顯現出幾分難以掩飾的猙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