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遠愣地說不出話,隻瞪著那牌子,滿眼皆是星星點點模糊不清。腳下連退了兩步方才站穩,靛青的衫衣於風中飄拂。木樨香氣漫溢飄散,幽雅的清芳散去滿心焦灼,忘以人間無數次離合別散的紛雜。此刻,她的芬芳早已沾滿他的衣襟,隻一抬袖,似乎能映出滿天遍地她的身影。他想知道那院中可是他宮中一般植遍了木樨,這時節,木犀最香。
……
庵殿上燃著香百合,卻抵擋不住滿院的木樨香。
佛前的女人不是在看經書,反是立在案台前釀她的桂花蜜酒。重陽節時,若喝上極品桂花釀,才是有意境。這殿中,盡是與木樨相關的物件景致,諸如擺放了滿台案的桂花糕,桂花餅,桂花茶,桂花香囊……以她的話,南華庵中的佛祖,不吃香火,隻用桂花。這也給了她冠冕堂皇的理由釀製桂花食點,做得多了,用不完,除了供奉佛祖外,也會散到街上買掙些小銀子。
這南國,總是令人神往的。諸如隻一場秋雨散後,木犀會在一夜恍惚間爬遍滿城郭山嵐,茵茵鬱鬱,香溢九裏,滿城皆因她喜笑顏開。海棠不會明白木樨有多美,因為她沒有多餘的香馨,而木樨會傾盡它一生散佚幽香。木樨也不會明白海棠有多美,因她永遠學不到海棠決絕綻放的姿態。
“玄兒,你出來說話。”這一聲,溫溫的,含著笑意。
“南音師傅,牌子插了,秋灑七鳳彩蝶也遛了。”小尼姑躲在門影扇處,現出半個身子,輕言回道。
“可是遛了三圈園子?缺半步,那小東西都是不肯下食的。”那身影微轉,掠著側影淡淡道。淡薄的霞光映著她半張臉,透著別樣神韻。每每看到南音師傅,小尼姑都會想起入庵前家鄉的女子們,為什麼就沒有一個女人能比師傅美?!
每年木樨花開的日子她都會親自施濟貧民,街角巷民都說她他們幾輩子見過最美的尼姑。她不剃發,隻高高挽起發盤作髻壓在尼姑帽下;她吃齋戒,卻也飲酒,飲得是桂花釀,在她眼中便不算酒;她會將親手配製的桂花香囊送給女人,再送男人桂花釀,而後整個景州即便是在木樨不開的時節都會溢滿了奇香。
她在其它師傅言中的口碑並不好,她們會說她有失出家人的德行。玄兒時而覺得南音師傅確有些過了,諸如她會大張豔幟地講述她愛過的男人,一個一個曆數下來,聽得其他師傅目瞪口呆而後赤紅著臉罵她不和體統。所以,南音師傅大多時候都被關禁閉,但凡她出來,也隻有在用膳的時候能閉緊嘴。其餘時候,要麼碎碎念他人聽不懂的胡話,要麼悶頭製她的香釀她的酒。
不少信徒會因她的香和釀而來,看在她為庵中掙了不少香火錢,這些年,便由她越發無拘無束清閑自在了。所以立立牌子,遛個鳥畫個蝶,住持和師傅們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她去了。
這庵中有人喜她,也有人厭她,但無人敢否認,她的美。不是觸目驚心的絕美容顏,卻是能一眼看到骨子裏的隨性美,住持說過,她淺淺微笑的時候最真,也最美。隻玄兒卻覺得那是住持從未見過她醉酒的模樣,實則她醉眼如飴時才是最美,眸波流波,脈脈一盈。
龍陽寺持大法會那一次,她又是醉了,且是當著滿城百姓的麵,醉得一塌糊塗。便是那一醉,竟讓全景州的男人看得癡了。他們恨不得踩破了庵門,借著求釀的名義求見那個醉得驚天動地的女人。所以,於庵前立牌,有她的玩鬧,也有幾分無奈。而那場法事之後,景州的女兒家,恨不得皆出家入庵做尼姑。
“南音師傅,門外有個男人趕不走呢。”玄兒盯著自己師傅竟有些癡了,不管他人怎麼說,她始終覺得師傅是個好人,秉性怪怪的好人。偶爾的時候,她會發現師傅一人孤影落寞地呆呆望著不知何方,她會信手寫下梅花箋,滿滿的字,流不出的情思。便是在那個時候,她明白師傅言中那些一個個愛過的男人,不是戲言,不是誑語,是一種叫做回憶的東西。
“嗯,把釀給他,說我病了。”指尖頂著香瓶口簷,這香太重了,當浸浸。
“是。”玄兒應了忙轉身,卻見那身影早已不顧阻攔,硬生生闖入。那人的袖間也染著木樨香,亦是個將木樨愛入骨子的人吧……
(呼,寫到這裏終於要終章了,好好醞釀一番,101章結束征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