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是身在其中,你還真不容易把這件事弄懂。”張琦說,“但是有個基本原則,你的工作質量越好,工作效率越高,絕不意味著你最受領導的青睞。”
“為什麼?”我傻傻地問。
“很難講清楚。”張琦聳聳肩,“給你講件真實發生的事。就在一年前,我上大學時的一位學長在他北京的別墅裏上吊自殺了。”
“自殺了?”我驚愕。
“嗯,雖然他的家庭不和也是隱患,但是據說導火索是因為他在辦公室政治中失利,成為派係鬥爭的犧牲品。外地出差回來,辦公桌連同職位一並消失的無影無蹤,在這之前竟然沒有絲毫征兆,你能想象嗎?”
“很年青有為的一個人。”張琦端起茶杯,眼睛看著窗外。“我到現在還記得吊唁時他的小女兒無助的樣子。”
這個世界那麼大,每分鍾會有多少事發生?又牽涉到多少人和多少個家庭?在我所不知道的那些地方,正有多少悲劇和喜劇在同時上演?
“你知道,心嶼,信念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我越來越這樣覺得。堅定的信念,是你在人世間的唯一能夠賴以生存下來的根本,其他的?都是浮雲。”張琦笑笑。
我低下頭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不在吃飯時提這些話題了,我們說點兒別的。聽說藤木夏海又回來了?”
“嗯,在這裏一邊打工一邊念書。”
“心嶼,有件事我有點兒好奇,夏海他,有沒有其他的親人?”
“他媽媽,聽說後來又改嫁,所以應該還有其他親人吧!”我說。
“你有沒有見過他媽媽?”
我沒有馬上回答,腦中浮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沒有,沒有見過。”我說。
“是嗎?既然已經改嫁,也許是怕造成什麼誤會吧!讓夏海一個人出麵也是正常”張琦若有所思的樣子,“心嶼,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覺得這件事你處理的已經很圓滿了。”
“你這樣覺得?”我有點遲疑,問道。
“是,很好了,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想你媽媽會理解;再說,活著的人,實際上不需要再為死去的人背負任何東西,聽起來有些無情,但是我還是要這樣說,你已經盡了你最大的努力,可以問心無愧堂堂正正地站在任何人麵前,你明白嗎?”張琦拍拍我的手背。
他說話的語氣,此刻聽起來,好像能撫平世上所有的傷痛。
“你是不是該回去了,別錯過上班時間,每次我來,你都要放棄午睡”
這是我的一個毛病,每次氣氛變得尷尬,都要言不由衷地說出一大堆不知所以的話來。
他忍不住笑。
“怎麼了?”我詫異。
“沒什麼,我隻是想起玉兒,覺得你們倆有時還真是像,尤其是辯解的時候。”
我也笑。
“紫蘇和玉兒很幸福啊,因為你。”
張琦有些不以為然,他撇撇嘴。
“怎麼?”我問。
“聽你這樣說,終於相信其實幸福是很個人化的感受。一些人覺得很幸福的事,在另一些人的眼裏卻完全是相反。”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想著紫蘇那天跟我說過的關於侯遠的事。究竟這些事有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原來理智如張琦,竟然也會有感慨萬千的時候,真是不得不讓人訝異。
“有時人們並不如你看到的那樣,甚至與你的理解相去甚遠。這個對我來說也是新鮮的課題呢!你猜猜前天我從什麼地方把LJ接回家?”
無緣無故,為什麼提到這個人?前天?我和LJ吵架的那天。
“他說在某某處,我到了之後發現是個相聲會館,心想他這麼有興致,我還有點兒高興。”
張琦說,走進去之後,一片歡笑沸騰聲,空無一人的頂層包廂裏,LJ半躺半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捂著胃,臉上因為痛苦扭曲著。
張琦說:“你還真會挑地方。”
LJ回答:“難道像我這種年齡,還找個沒人的地方放聲大哭不成?哈哈一笑,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我想象著他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卻無論如何都勾畫不出來。因為他從以前開始,就不會把這一麵給我。
當他悲傷、痛苦、無奈或者憤怒時,他不需要我,不需要我待在他身邊,撫慰或是鼓勵他;他要的,是一個可以錦上添花的我,漂亮的、快樂的、無論何時都笑靨如花的我。
我是個打開蓋子,放在舞台上,立刻就能翩翩起舞的八音盒中的玻璃娃娃。
即便如此,曾經的我也覺得無所謂,即便沒有機會與他分享這一切,我仍然覺得待在他身邊是一種幸福。
“多關心他一下,你又根本不是那種絕情的人。”張琦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