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的暖風讓眼睫毛上凝結了一層水霧，我下意識地用手指輕輕拂去。
“知道麼？我每次看見你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玫紅脫下長長的黑色羊皮手套，緩緩開口。“你每一次，都會比上一次更年輕。現在看起來，完全像個高中生。”
我有點兒啼笑皆非，並不認為這是誇獎。
“從哪兒學到讓時光逆轉的？你不會現在還在發青春痘吧？看看，青春期女孩特有的迷茫和不耐煩的表情。”玫紅自顧自地輕笑。
我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亦或是她的外交辭令發揮了作用，又或者，時光流逝，該忘記的和不該忘記的，由於不堪重負，我終於統統都舍棄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低頭喝熱熱的咖啡，一言不發。
“圈內現在對你評價甚高，我聽說了，這次由你負責的項目雖然不大，但是反響很好。”玫紅說。
“怎麼？”我有點兒驚訝，我以為這個圈子很封閉也很小。
“我聽LJ說的，他也許會成為你所在公司的新股東。”玫紅回答，微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對於商業上的兼並重組我一竅不通，但是以LJ的實力，如果他有意，公司一定會是他誌在必得的囊中之物，這一點勿容置疑。可是玫紅？
“LJ這邊的公司剛剛成立，得力助手不容易找，所以目前我在給他做幫手。”玫紅非常客觀。即便這件事情在正常情況下可以被牽扯出無數個旁枝末節，但是她的陳述絲毫不帶感彩，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她像一隻有著華麗外衣的變色龍，這是我欣賞她的地方。
“我覺得以你的能力和人脈，給她做副手似乎太可惜，不如與他分庭抗禮如何？”我說。多年職場，我終於也學會偽裝。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還真讓我驚訝。”玫紅回答，“我以為你是那種會一直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
我確是這樣的人，但是我已經吃夠了苦頭，跌倒總要學著站起來。
“怎麼樣？”玫紅問，“成為一個一直想要變成的人，感覺如何？”
我略略變色，看著她。她若無其事地笑。
“心嶼。”她停頓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在座椅裏調整了一下坐姿。
畢竟還是緊張了。
“心嶼。從前的事，我要跟你說聲抱歉。”
我不置可否地看著她。
“分手之後還拖泥帶水，那絕不是我的風格。隻是我和LJ，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以至於要忘掉過去所有的點點滴滴，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表情有些黯然。
“雖然對你也有過嫉妒之心，不可否認。LJ建造了一個王國，在那裏，他是當之無愧的王，高處不勝寒，他的孤獨和野心不是你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以明白。世事險惡，你不可能知道他在為什麼高興，又在為什麼難過，更不可能為他分憂。即便這樣，你還是牢牢占據了他身邊本該屬於我的位置。”
“曾經這樣不可理喻地想過。”
玫紅有些動容，但那一抹表情像是陽光下海麵上匆匆掠過的海鷗的影子般轉瞬即逝，她迅速鎮靜下來。
“但是從未處心積慮的想要傷害你。那次出軌，真的隻是一次意外。我很抱歉。”
我低下頭不去看她的臉，室內的暖空氣讓我有點兒窒息。
“抱歉突然之間說了這麼多，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說聲對不起。”
這樣的對話讓人無處回避，真是難受。
“聽說他一直不同意離婚，”玫紅恢複常態，“出於自尊心，我一般不會規勸雙方破鏡重圓。隻是，我可以證明，這幾年，他的感情生活確實是一片空白。”
“我們現在隻是朋友。”她這樣說，語氣中難掩遺憾。
“你該知道，我跟LJ分手的真正原因，其實並不在於你，也不在那次出軌吧！”我直視她的眼睛說，語氣堅定，絲毫沒有退縮。
我堅信，最了解女人的永遠都是女人。就像我可以敏銳捕捉玫紅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想法一樣，她從以前開始就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與LJ的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以工作的名義形影不離地留在前男友的身邊，她了解LJ，更了解我，明白我們在搖搖欲墜的婚姻裏分別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知道LJ由於自尊而不可觸碰的底線，以及我由自卑帶來的沒日沒夜的恐懼和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