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金洲省長滔滔不絕地說到這裏,似乎談興未盡,見龔克亮也聽得津津有味,便感慨萬端地發出了如此讚歎:“滕子京不是個好官,充其量,他也隻能算是個政客,算是個官油子,但他深諳為官之道,這不,他把‘麵子工程’和‘形象工程’做得千古不朽!這樣的‘麵子工程’和‘形象工程’,咱們現在是不是也需要呢?”
正沉浸在邵金洲省長對《嶽陽樓記》這篇千古絕唱誕生故事的講述之中,正為範仲淹借景(實際上是畫)生情大抒自己胸臆之抱負的豪情所感動的龔克亮,突然聽到了邵金洲省長發了這麼一通感慨,好像正吃飯時一口吞下去一隻綠頭蒼蠅一樣,立馬感到了惡心,本來對邵金洲省長知識淵博、口才流利、思路清晰這些少有的才華的佩服之情,在聽到最後他抒發的那兩句感歎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路上,對邵金洲省長有些時候講的話,或者提出的問題,他的舌頭不硬,還不敢用一些很硬氣的話來回答。但此時,邵金洲省長的感歎卻讓他忍無可忍了,一直有些發軟的舌頭,這時突然間硬了起來,而且似乎有了穿透力,他搖著頭對著邵金洲省長脫口說道:“邵省長,你是個很有曆史知識的領導,你今天路上的這番話給我上了一堂很生動很深刻的曆史課,讓我終生難忘。但我也毫不掩飾地說,你後邊的那兩句感歎我不敢苟同。請問邵省長,我能夠談一談我的認識和體會嗎?”
邵金洲省長的這番讚歎是在講述了《嶽陽樓記》誕生前後的情況後,不由自主而發出的讚歎,是很隨意或者說很不經意的有感而發,現在猛地遭到一位縣處級幹部公然的不讚成或者說是不同意見,這在他多年的為政生涯中還是不多見的,所以說,他沒有這個思想準備。他在一愣之餘,言不由衷地回答道:“當然當然。不同意見都可以發表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嘛。你說你說,我是最想聽不同意見的了。”話雖這樣說,可心裏的反感油然而生。
龔克亮看不出邵金洲省長心裏想的啥,但是男子漢的豪爽使得他不得不把心中的看法吐出來。他就是那麼一個人,天不可欺,人不可欺,而心,也不可欺,如果自己都不能對自己的心認真負責,還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別人對你負責?現在見邵省長很大度地讓自己發表看法,便很不自然地擠出來一臉笑容,說道:“邵省長,我班門弄斧了,說錯了的,請您指正。我記得一個先哲說過這麼一句話,‘德,國家之基也。’我還記得這麼一句話,‘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邵省長肯定也知道這兩句話,而且認識得也一定比我深刻。不過我認為,為官之人,一定要把‘官德’放在為官的首位。為官之人,就應該有胸懷天下、不念小我的胸襟和氣度,應該始終把‘官德’作為為官之本,把‘實事求是’作為為官的準則,決不能為了給自己留下一點什麼痕跡就不講‘官德’,把思路和決策隻盯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小賬要算,大賬更要算。因為我們和封建社會的官吏不同,我們是共產黨人,我們看問題要從大的方麵去看,要看大局,算大賬。我覺得,我們共產黨的官,論的是心胸,胸懷大局,把握正確大方向,這個大賬就能算對。大賬算對了,小賬總有一天也會上來。大方向把握不好,就有可能失去發展的機會。到那個時候,你小算盤打得再精,也不過是多了幾粒芝麻綠豆。客觀地說,不管‘政績工程’也好,‘形象工程’也罷,凡工程大概對人民都會有些好處,隻不過這些工程成本高些,範圍小些,取得的效益和投資比較起來太小了一些,如果把蓋一棟大樓的木材拿來去煮熟一個雞蛋,這賬該怎麼算?是得不償失呢?還是損失慘重呢?咱們現在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科學發展觀的層麵上了,而且邵省長又很嚴格地用科學發展觀作為指導思想組織我們進行了一次深刻的,甚至是真槍真刀的大辯論。如果還要再出現像‘閱軍樓’這樣的‘形象工程’‘麵子工程’,將來到了天上,我們還有何顏麵去指出範仲淹的錯誤?我們還有何顏麵去指責滕子京?邵省長,你剛才講述這件事時,不是對滕子京的所作所為也不屑一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