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回事，龔克亮一開始說話的時候還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還盡量地讓自己平心靜氣，可是，不知道怎麼的，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了，不但語速快了，語言也變得尖刻起來，而且有了明確的指向，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想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
邵金洲省長一開始臉上還洋溢著笑容，那眯縫著的眼睛還射出來一絲柔和和寬容的目光，可是到了後來，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眼皮也睜開了，流露出來的目光雖說並不凶狠，但一開始時的柔和和寬容不見了，換成了懷疑和不解。當他聽到龔克亮最後那個並不需要回答的問話時，竟然脫口回答了出來：“當然當然，他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說完這句言不由衷的話，當他看著龔克亮還在瞪著大眼注視著自己，期待著自己再說些什麼時，便又沉著地笑了笑，把自己剛才的窘相掩飾過去，用很男子漢的口氣說道，“克亮啊，看來你對你們梁書記還是不能諒解呀！其實，這大可不必，工作上的分歧是很正常的，她不是也主動地向你作了解釋道了歉嗎！一個女同誌，壓力大了些，性格上也急了些，這是情有可原的。不要揪住不放。”
“我並非揪住她不放。”龔克亮表情很認真地說道，“要知道，這種急功近利的思想實在是害人不淺，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之，怎能不傷害別人？邵省長，你現在再用科學發展觀的觀點來看看把衛河電廠建到寬河縣的方案可不可行？從煤礦到電廠就有二百多公裏的路程，還說要修什麼高速公路，省長你算算，以每公裏八千萬元的造價來匡算，二百五十公裏至少需要二百億元人民幣。還不算將來運煤必需的運費，這筆賬如果算到電廠電價的頭上，這能符合科學發展觀嗎？隻追求立竿見影的效果，隻追求眼皮子底下馬上就能看得見的利益，所做所見都是為了眼前，這能說是大手筆嗎？能做出大文章嗎？古人雲，‘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邵省長，你難道認為，她的這些做法隻是一個性子急的問題嗎？”
“這……”邵金洲省長無法對龔克亮的問題作出回答，因為關於衛河電廠的選址之事，至少，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龔克亮言之有物，說得也痛快，見邵金洲省長沒有回答，似乎有些不能自已，他憤憤地又加了一句：“急功近利，說穿了，就是想早點出政績，早點升官。亂開口子，亂鋪攤子，圖氣派，一平二調，包辦代替……勞民傷財又擾民，這能是共產黨人的官員嗎？”
龔克亮激情難以控製，說了幾句後又是一個問號，當然，這樣的設問句什麼人都可以不回答，因為答案是不說自明的。
麵包車在他們的談話中駛下了高速公路進了首都的收費站。
邵金洲省長見談古論今、苦口婆心地說了一路也沒有把龔克亮說服，便不得不攤牌了，於是，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克亮，看來，這幾百公裏路的長話，我也沒有把你勸動，這也隻能說明我的水平不行。不過，這次到北京來的目的是什麼，我要明確地告訴你，一是為了衛河電廠，能源電力部計劃司的武威司長帶人已經經過實地考察，回去後有一個緊急報告報到了部裏，建議把衛河電廠真正建成坑口電廠，建到共城市，其理由就不再詳述了。現在鄭勝利部長已批轉了這份緊急報告，基本上同意了這個意見。另外，關於共城電廠破產的事情，武司長不但實地考查了電廠破產後的情況，還專門到那個堆放爐渣的地方進行了察看，她在報告中還建議從能源電力部撥專款支持這個新型建築材料的研製和生產，為全國能源電力的工業廢料利用走出一條有實用價值的路子，鄭部長也認為可行，原則上也予以照批。克亮，就這兩個項目來說，梁書記和我的意見都準備放到共城，你可以想一想，單這兩個項目第一期的投資就將近一百個億。如果趙固煤礦進展順利的話，部裏還準備再投資建設趙固二礦，甚至趙固三礦……至於衛河電廠，先期建成投產後，如果運轉順利，也肯定會有二期擴建工程……這是多麼誘人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