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更加驚愕,她看著眼前這位漂亮的小妹妹說出了這麼幾句讓人費解並且還十分刻薄的話,感到不可思議。不過,她卻笑了笑,說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去要別人的什麼畫,當然我也無意計較別人怎麼看我。不過,你剛才的話中我有聽不懂的地方,請問,為了這兩幅畫,她怎麼驚動了她兩百多年前的祖宗?什麼為了衛河電廠她永遠失去了一條腿?這兩個互不關聯的事情怎麼會扯到一塊兒?”
“這件事還是讓我來給你說吧。”耿正捷搶在了馬玫玫的前邊,看著武威,很沉穩地問道,“武司長,就在前一階段——大概有三個星期了吧,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共城市的一位女市長來找你反映衛河電廠的事情?她三十多歲,齊耳短發,圓臉,黑眼睛。她是讓一位共城老鄉領著過來的,後來,還在琉璃廠見你參加過一次拍賣會,說你對一幅叫《隆冬聽春》的畫很有見解……”
武威按照耿正捷描繪的樣子,努力地回憶著,大概時間過去得還不算長,她終於隱隱約約地想到了有這麼一個女同誌曾讓一位本部其他司局的同誌來找她的事情,不過,是什麼事,她已經記不起來了。
耿正捷笑了笑,對武威說道:“隻要你對這位女同誌有印象就行,至於什麼事,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你就聽我給你說說她回到共城後,怎麼為了這兩幅畫驚動了她兩百多年前的祖宗,怎麼為了衛河電廠失去了一條腿。兩件事情有沒有關聯,武司長聽後再下結論不遲。”耿正捷到底沉穩一些,而且對衛河電廠前前後後經過的事情又知道得更詳盡,便把從共城趙固煤礦開采奠基到省市申請建“坑口電廠”而最後定址到寬河縣的過程給武威敘述了一遍,接著便講了共城市委市政府對衛河電廠把廠址選在寬河有意見,去上級各有關部門反映情況,均被拒之千裏之外,後來聽業內很了解情況的人說,如果能找到武威武司長,把情況反映給她,或許還有改過來的可能,張新鳳便自告奮勇來了首都,又偶爾發現武司長對古畫的鑒賞能力很強,想起來她家裏祖宗遺留的兩件東西還在古墳裏被腐蝕,便從首都回來,結合著地方要求遷墳之時,從古墳裏找出來了這兩幅畫。至於後來為什麼又因為衛河電廠而失去了一條腿,耿正捷便又謹慎地介紹了史有餘在共城時的情況:他回到了寬河後偏巧又調到了衛河電廠所在地去做鄉黨委書記,知道共城市的這幾個主要領導始終反對衛河電廠建在寬河,便采取了卑鄙的手段,現在,車禍案雖已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但還在進一步審理之中。
武威聽完了耿正捷的這一番要簡不繁的介紹後,坐在那裏像一尊雕刻的塑像一樣,動也不動地呆在了那裏。她知道一座大型電廠的建設,將會對那一塊地方的經濟結構產生巨大變化,進而提升那個區域的經濟建設,她也知道承建這座電廠的建築商以及電廠所在地的主要負責人會從這中間撈到不少的好處。但她絕對沒有想到,一座大型電廠的建設其背後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她更沒有想到,一些人會為了一己的利益而采取這麼卑鄙無恥的手段,甚至有些人會為此而謀財害命。這件事讓她震驚、震撼,然而她又有些難以置信:一個市委書記,為了給自己製造出一個轟轟烈烈帶領全市人民致富奔小康的虛假局麵,會去偷換或者說模糊一個如此大的區域概念?而上上下下,甚至包括那些省部級的領導不僅僅會為她這種行為裝聾作啞而且還大開綠燈?這其中甚至於還有自己一貫尊敬和看好的領導。她惘然了。她並非十分在意世人怎麼看她,一個單身女人,不愁吃穿、不愁住房的老女人,世人怎麼看都無法讓她改變自己的我行我素,但如果到了現在再讓世人把對自己已形成的看法醜化了,卻是她極其不願看到的。可是,該怎麼辦呢?裝聾作啞?置之不理?這顯然不是自己的性格。而且也顯然對不住那位為自己而驚動兩百多年前的祖宗,並且失去一條腿的姐妹。管嗎?怎麼管呢?她深思了起來。
耿正捷見武威一動也不動地想著心事,就從身旁把那一大卷用厚厚的牛皮紙包好的東西拿了出來,準備打開。武威連忙站了起來,用雙手按住,她說:“請不要打開!喜歡書畫古玩,這隻是我的一個業餘愛好。況且我和那位姐妹素昧平生,絕對不可能接受她的饋贈。”
馬玫玫對她笑笑說道:“武司長,這是私人之間的饋贈,是那位姐妹對您的一片敬慕之心,您千萬別掃了她的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