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天在刺眼的陽光中睜開眼,就被悶了一晚的空氣中發酵的酒味熏得頭痛欲裂。眼前是胡亂飛舞的片段,像道路兩旁被風吹起的銀杏葉,漫天的紙醉金迷,直到謝錦天在那仿若幻覺的朦朧中險些再睡過去,那些片段才覺得無趣般,落定在了時間的維度上。謝錦天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不,這不是臆想,那些畫麵和觸感如同抬頭就能看見的晾在窗外的衣衫,鮮亮地招搖著,是無骨的屍。
謝錦天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他的確做了之前如何都不敢想的事,好似體內被分裂出去的另一個他的蓄謀已久。被困了許久的野獸,在囚籠被撞開的一瞬,根本壓不住火。分明神智不清,卻還記著那個永不相見的諾言,用身子壓著“獵物”,卻又捂住他的眼,不教他瞧見。
一瞬間被從背後襲擊得懵了的易楊此時已反應過來,一記肘擊打在身後人的肋骨上,可那人悶哼一聲卻不撒手,反而發了狠似地用整個人的力量將他壓製在牆上,反剪了他的雙手,一口咬在他耳廓上。易楊猛地一顫,那冰冷的雙唇卻已順著那弧度滑到頸項,如癡如醉地齧咬著,恨不得將他撕碎了吞進肚裏,再不教他人覬覦。
易楊認出了他,愈加激烈地掙紮起來,可雙眼卻在那掌心下微微顫抖著,泄露了他心中的膽怯。他怕他,因著他是紮在他心上多年的一根刺。留著,痛不欲生。拔了,心也便一息奄奄——他是因著要對抗這份感情才勉強吊著這一口氣。
可總由不得他。
醉酒的人,力氣大得驚人。那冰冷的一雙手已滑進了他隨意披著的外套裏,一隻向上鑽進毛衣,一隻向下摸進褲腰。易楊身體一僵,那縈繞著的酒氣仿佛也熏得他渾渾噩噩反應遲鈍起來,一時間竟失去了判斷。那動作粗暴中夾雜的稍顯生澀的溫柔,反倒比這粗暴本身更令人惶恐。
其實謝錦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肌膚的觸感隻引起更深層的戰栗,戰栗中又生出快意,是精神抖擻的心魔,不止一個。他們叫囂著蠱惑人心,一擁而上撕扯著彼此的皮囊,要將那兩顆心揉碎了偎在一處,再埋進土裏,掩住了這驚醒動魄的交錯。
夜風像伺機而動的刀,在掙紮間暴露的肌膚上快而準地割著。有一瞬謝錦天以為自己清醒了,可卻又仿佛因著那久違了的氣息而醉得更深。有一條巨蟒纏住了他們,那肚上的鱗片貼著他們的肌膚一路遊走,不知不覺間漸漸勒緊了,在窒息的邊緣反倒有種死則同穴的安心。
“原來你們認識?”
胡新維的座椅轉了半圈,易楊被那目光一望,才如夢初醒地瞥了眼屏幕。
那視頻他不曾完整地看過,但那鋪天蓋地的信息仍舊在他的粉絲群裏不斷刷新著,時而飄過的截圖是那張令他不敢看的臉。
謝錦天以易楊前同事的身份,為他錄了一段聲援他的視頻放到自己微博上,在那莫名的一晚之後。
其實最後並沒有怎樣,易楊終究是推開了他,慌張地逃上了樓去。
防盜門在身後“砰”地一聲合上,易楊就仿佛隻被切斷了尾巴的壁虎,飛快地躲進陰影中,劫後餘生。
他不敢相信那人是謝錦天,就算是借酒裝瘋,也不至於就到了這般地步。他那樣一個自以為是的瘋子,分明隻是因為完美主義的自戀才會生出想要補償他的心思,才會遵守所謂的諾言。
“我看過他的節目,妙語連珠又不失風度,這半年來圈了不少粉,這次他肯站出來,真是幫大忙了!”胡新維見易楊不答話,還以為是因為他也不知情,拍了拍他肩膀道,“有這樣仗義的朋友也是本事啊易老師!”
易楊唯有苦笑。他並不想解釋,因為不想再提起謝錦天,他已經好幾晚沒睡好了。
“現在風向又轉了,說你真實,說爆你*的人無恥。我們也找了公關團隊,你不用擔心,繼續出作品就是,很快就能翻過這章了。”
易楊唯有禮貌地應了聲。
之後沒過多久,果然如同胡新維所預料的那樣,網友的注意力轉移得飛快,又都是健忘的,質疑過易楊的、踩過易楊的部分粉絲,又都若無其事地回來,就好似一切從未發生過。經曆了這一係列風波,易楊也更清醒了些,他知道自己對於自媒體的熱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尋求認同,可這些追捧的手,隨時都可能因為捕風捉影的人言可畏而縮回去,甚至爭相恐後地追打,讓人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