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主人卻遲遲不來。
謝錦天等著等著竟是睡了過去,直到被凍醒時,才慌忙去看表。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他不知道那半小時裏易楊是否已經路過,想打開粉絲群看看動向,這一看卻愣住了。
而此時的易楊,正坐在一家咖啡吧裏,將菜單還給服務員。
“對不起學姐,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你。”
“這有什麼?”夏雪微笑著,將脫下的紅色羊絨大衣擱在包邊上,而她的臉頰卻仿佛被染了色,像兩抹胭脂,“我一直有關注你的動態,也算是你的鐵杆粉絲一枚。”
這輕巧地帶過,反倒更令易楊感到歉疚。說好要回歸地徹底,說好回來後第一時間告訴夏雪,可這兩樣他一樣都沒有做到。他的心裏終究是有些隔閡的,畢竟夏雪會令他想起從前,想起他的失敗,令他現在所有的看似安好都經不起推敲。他想等他真的能安定下來了再去找夏雪,卻沒想到,是夏雪先來找他。
“主動約你,是為了送這個。”夏雪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
那信封的紅一直滲透到了請柬的內裏,毫無留白,仿佛要將所有不快都用這熱鬧的喜慶填滿,在眼花繚亂的歡愉中無心細究曾經的似曾相識。
新郎的名字很陌生。
“我大學同學。”夏雪打磨得圓潤的指甲倚在杯沿上,也是出挑的紅,“明年開春,希望你能來。”
易楊盡可能不流露出訝異的情緒,將那請柬原封不動地裝回信封,低頭道一聲“恭喜”。
“你一定覺得太快了,怕我是賭氣?”
易楊不置可否地抬頭看向夏雪,確實,從和謝錦天分開到現在,也不過半年多的時間,說不意外是假的。
“他一直對我挺好的,我多少知道他心思,所以保持著距離。這次,他一知道我和謝錦天分開,便來找我,說希望我能給他個機會。”夏雪將貼著臉的一縷發擱到耳後,“人啊,總是不珍惜唾手可得的,而喜歡遙不可及的。就像你說的,有時候都分不清,究竟是真心還是執念。”
易楊聽了夏雪這一番獨白,卻仿佛在說他自己,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在沉默中喝了口咖啡,隨後便覺著那溫熱的苦澀通過食管流入向來孱弱的胃裏,搖醒了冬眠的情緒。
他端詳著夏雪,剪了個梨花頭的她,早已拋卻了為了迎合謝錦天品味而戴的隱形眼鏡,而換上了黑框眼鏡,素麵朝天的模樣,倒顯得年齡倒退了幾歲。
夏雪發現了易楊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和從前很不一樣,以前我總迎合著謝錦天的品味,全副武裝,但現在我卻可以毫不設防地做我自己,就算大聲打嗝、蹲地上玩手機、盤起一條腿擼串,他都依然覺得我很可愛。”
感情中付出更多的一方,都有種不安全感,怕哪一天就失去了對方,故而自卑地扭曲著自己硬要擠進對方為另一半設定的框架,這樣的全副武裝著實令人疲憊,所以夏雪才會如此輕易地陷落在這份能毫無顧忌地做回自己的感情中吧?
“我要感謝謝錦天,是他讓我意識到,婚姻很現實,具體到細枝末節。我知道,我選擇的或許不是愛情,但卻是令我最舒服、最安心的關係。”
這種妥協,易楊是最能理解的。他也曾在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掙紮中動搖過,想著和樊逸舟在一起是否會輕鬆一些。可他的心卻不允許,執拗地說著非謝錦天不可。如果他能學著自私一點,多在乎自己一點,何至於淪落至此?何至於在這迷宮裏兜兜轉轉,卻走不出去?
“夏雪姐……其實那天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易楊不知為何忽然會有如此強烈的傾訴的衝動。他原本打定主意不向任何不知情的人提起發病的遭遇,這也是他遲遲未去找夏雪的原因,可此時此刻,那無從傾訴的孤寂忽然拽住了他的喉頭,逼著他將一切和盤托出。
可就在這時,易楊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消息提醒。他原本並不打算去理會,可當掃了一眼隻顯示一行的內容後,他卻愣住了。
他有些顫抖地點開來,就見之前來店裏參加過活動的女粉絲發來的短信赫然寫著:“快去群裏看看吧!有人說你是精分,還放了你就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