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東窗事發(1 / 2)

“有時候堅持,並不是因為真有多喜歡,而隻是因為一旦放棄,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易楊對著鏡頭說的這番話,謝錦天反反複複循環了無數遍,直到手機沒電。插上電源,心卻也被拴著,原地打轉。其實這話隻是易楊對於“守候”類的雞湯故事的感想,可謝錦天卻咀嚼出了別有深意,一時間覺得這話就是對他說的,一時間又覺得純粹是自作多情。鑿鑿有據或不足為征,反反複複地搖擺了一下午,自我爭辯,卻終究沒個定論。

“謝老師還真是視金錢如糞土!”機構派給他的小助理溫嫻雅半開玩笑道,誰讓謝錦天一整個下午一個個案都不接,隻推說沒興趣,那心不在焉的模樣,倒好似真不在乎對方出多少錢。

“不是你想的那樣。”謝錦天看了眼掛鍾,拔了充電線將手機揣進兜裏。

“謝老師!你喜歡的人……很好看嗎?”溫嫻雅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她可真被人問煩了,又聽了不少捕風捉影的傳聞。向來因為得天獨厚的優勢被人追捧的她,在感情這件事上也有著種不可免俗的好勝心,分明是近水樓台的,可謝錦天卻從不多看她一眼。

謝錦天被她問得一愣,這才意識到,這麼多年來他似乎都因為過於熟悉而忽略了易楊的長相。易楊盡管有著一米七八的身高,但因為骨架子小,又總低著頭,便總覺得他弱不禁風,透著股書生味。實則,當易楊認真起來抬頭望進對方眼裏時,是誰也招架不住的。故而謝錦天總下意識地去招惹他,隻為著那雙澄清的眼中孩童般的執拗,甚或難得地染上一層薄薄的慍怒,與平日裏和順的模樣大相徑庭,卻也最扣人心弦。

謝錦天想著想著,便又忍不住憂心,易楊如今有了名氣,比從前自信不少,就好似雕琢後的璞玉,漸漸顯出溫潤的色澤來,令人欽慕,心生向往。打開微博,也能看見他的粉絲在不斷增加,動不動就在底下噓寒問暖,好似都覬覦著他。而他謝錦天,不過是個影子,斜斜地拖在易楊身後,拉長在記憶裏,漸漸作古。可謝錦天卻不願輕易打破他永不相見的誓言,畢竟從紅線到貓兒再到每年都一起旅行,他都未曾踐諾,而易楊卻一字一句地記著,一心一意地盼著,直到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如今,謝錦天雖隻能遙遙望著,但在這掙紮與煎熬中,他又仿佛得到了自虐般的救贖。

他將頭像換成“警長”的近照,給易楊的每條微博點讚,卻不敢評論一句。他滑動著手機屏幕,最終停留在之前冬至的那張近照上。易楊穿漢服的模樣,曾出現在他的夢中,而那個夢又仿佛預示了今日的一切。他向來是唯物主義的,可一旦人有了執念,就寧可相信所謂的宿命、所謂的輪回,相信前世今生的注定,否則,這突兀的情節要如何續?這無望的結尾要如何圓?

或許,早在見著易楊和樊逸舟的那個吻時,他便覺醒了別樣的情愫,不然,隻是被好友隱瞞了取向,又何至於憤怒至此?恨與愛不過正麵背麵,當時被不知如何應對陌生感情的焦慮壓抑了不可言說的渴望,隻讓浮於表麵的恨意為所欲為,可那被放逐的部分,終究是處心積慮地在這個年末反撲上位,將謝錦天往未知的深淵拖拽。

謝錦天推掉了和老同事們的聚會,躲在租來的車裏,在離飯館一個路口的不起眼的拐角等著易楊下班。天已經黑了,他關了暖氣,將易楊手寫的菜單蓋在臉上。這是他讓人在開張那天偷偷順來的,他似乎還能透過那筆墨感受到易楊手心的餘溫。在這個預報著寒潮來襲的冬日,他沉溺於被撫過臉龐的幻想,沉溺於隔靴搔癢的假設。

今天是易楊生日,他應該已經收到了不少粉絲的禮物,而其中一件,卻是一個曾經消耗了易楊無數時間、精力卻被砸得粉碎的建築模型。它是那個詭異的夢的背景,也是從過往死而複生的感情的見證。

謝錦天花了無數個日夜修複了它,本來隻打算讓它靜靜地陳列在他見不得人的暗室裏,可今天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便讓人送了去。其實那一刻,他便後悔了。他知道這很卑鄙,他又把這個無法消化的難題拋給了易楊。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卻又怕知道答案,隻能躲在考場外等著。

他回憶著重塑的枇杷園裏蹲著的托朋友從日本帶回的陶瓷小貓的模樣,黑的、白的、花的,個個憨態可掬,栩栩如生,雀躍地等待著主人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