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變化(4)(2 / 3)

路銘心又偷偷咽了咽吐沫,腦中飛快運轉,好在她瘋勁兒過後,腦子還夠使,看著顧清嵐臉色,立刻福至心靈地去看李靳,語氣萬分誠懇:“李師伯,心兒不該對您無禮,罪該萬死,望您看在我師尊的薄麵上,寬恕於我。”

李靳仿佛早就料到她會被狠狠收拾,就抄手在旁看著,到這時還“嗬嗬”笑了笑:“路劍尊如今總算乖起來了。”

路銘心跟他鬥得多了,往日裏不過是被他打上一頓,也算痛快利落,哪裏受過這等窩囊氣,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狠戾,卻又趕緊消散,繼續老老實實地說:“李師伯是我長輩,我往日裏不懂事,多有衝撞李師伯,也請李師伯原諒。”

李靳這麼多年來,每每被她叫囂著跑到青池山上以切磋為名邀戰,每每礙於掌教和師伯的身份,還得讓著她點,不能將她揍得太狠。

關鍵路銘心這廝,邀戰時口氣就極為不好,輸了多半也隻啐口帶血的吐沫給他,半點不肯服軟。

李靳今日總算狠狠出了口多年來的惡氣,哪裏肯就此罷休,摸下巴欣賞她被冰刃困著,一不動不能動的樣子,又“嗬嗬”笑了:“路劍尊這金雞獨立的姿勢,倒是挺好看。”

路銘心看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放過自己,隻能轉而又可憐兮兮地去看顧清嵐,軟軟喚了聲:“師尊……”

顧清嵐卻不知為何,隻是盯著她身側的一點,微微出神,聽到她這麼叫,也隻是又抿了抿薄唇,神色不動。

路銘心被他看得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發空,連李靳也顧不上了,又連聲喚:“師尊,師尊?”

顧清嵐這才抬眼看了看她,目光仍是清湛冰冷,卻抬指扣了個決,將她周身的冰刃撤去。

路銘心一得自由,就忙將業魂收回鞘中,乖巧地向他貼過來,抬手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袖:“師尊,你一下子不見了,我都急得要瘋了。”

顧清嵐看了她一眼,問:“可有傷及城中無辜?”

她之前那樣釋放真氣,方圓十裏之內的人都驚動了,好在她還記著如今有人收拾她了,不敢太任意妄為,縮了縮腦袋,小聲回答:“掀翻了幾個攤子,震昏了幾個人。”

顧清嵐還沒再開口,她就連忙說:“我過後就去賠罪。”

顧清嵐這才收回了看著她的目光,淡淡開口:“我們先回住處。”

路銘心“哦”了聲,又偷看眼旁邊的李靳:“李師伯……”

顧清嵐去看李靳,李靳就攤了下手:“我本來就是來尋顧師弟的,順便躲開青池山尋我的那些人。”

他們本來帶了個莫祁,路銘心就嫌礙事,眼看還要再捎帶上一個人,還是曾揍過她無數遍的李靳,頓時就憋不住露出個嫌棄的神情。

可惜這裏早就不是她說了算,三個人還是禦劍飛回住處。

李靳不便動用佩劍,還被顧清嵐拉上了湛兮,得意洋洋地一路摟著身前那人的腰。

***********************

他們回到那座別苑不久,莫祁也打探完回來。

莫祁不僅搜集了一堆從騾馬商人那裏聽來的小道消息,還反複推測了幾種可能。

比如李靳被魔修劫持了,印章流落在外;再比如李靳已被魔修殺了,所以印章才會被取走流落在外;再比如李靳其實被政變的長老軟禁在青池山,印章隻是放出來迷惑眾人的,等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揣著一肚子推論,卻一回別苑,就看到活生生的一個李靳,全須全尾地坐在那邊,跟顧清嵐相對喝茶。

莫祁眼角一抽再抽,等抽完了,抬手隨便對李靳行了個禮:“李道尊。”

李靳欣賞著他最愛的,正在飲茶的,朱唇微潤的顧清嵐,心情甚好,當下微笑著對莫祁頷首示意:“莫小友!”

那一聲呼喚裏,尾音還顫了兩顫,顫得莫祁的眼角又抽了幾下。

顧清嵐放下茶杯輕咳了咳,也不知是不是被嗆著。

路銘心當然沒敢坐下跟他們一起喝茶,捧著茶壺在一旁用自己靈力保持水溫,隨時給他們添水,眼睛片刻也不離開顧清嵐,聽到他咳嗽,還緊張兮兮地說:“師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顧清嵐理也沒理她,抬了眼眸對莫祁說:“李師兄往後也和我們同行。”

他們來葉城,是來追查李靳失蹤的線索,現在李靳已經自己冒出來了,他們以後還要去哪裏?

莫祁想著,就問:“我們同去哪裏?”

李靳笑眯眯地接過話:“自然是一道去尋午夜蘭花。”

所謂午夜蘭花,卻不是一朵花,而是魔修七尊之一,花尊蘭殘的一個諢名。

蘭殘原本叫什麼,到如今已經無人知道,他自名為蘭,又處處殘缺,一耳全,一耳缺,一目通透無比,一眼渾濁半盲,右手僅有四指,左腳卻缺了半個腳掌,據說甚至連內髒都缺了半副。

這麼一個人,見過他的魔修,卻都說他相貌極美,僅在一人之下。他的美會讓你完全忽略他的殘缺,卻又因那份殘缺,更增了神秘的魅力。

對了,這個“一人之下”的一人,就是寒林真人顧清嵐。

哪怕寒林真人久不在外行走幾十年,也已隕落了三十六年,哪怕許多正派修士已開始公認路銘心是第一美人,魔修們卻固執地認為,最美的天下第一人,還是寒林真人。

所以說,魔修也算是很念舊的一個群體。

李靳覺得在這點上,他完全讚同魔修們,比如現在,顧清嵐和路銘心都在他麵前,他就左看右看,還是深深覺得,路銘心果然是連給她師尊提鞋都不配。

這裏麵也帶了點他的個人審美和私人恩怨進去,比如他十分不喜路銘心那種張揚的豔麗,最愛顧清嵐這種沉靜如月的氣度。

但即使刨去這些,顧清嵐也還是要比路銘心看上去令人心曠神怡許多,且男女兼宜。

男人或許覺得路銘心美,但顧清嵐卻是男人女人都覺得美,雖然道修中女修並不多,但魔修中的女修,卻占了近一半。

顧清嵐這樣仙人般清冷聖潔的樣貌,會在魔修中備受推崇,也實在很正常。

李靳愛美如命,說到蘭殘,不免會想起來他那傳聞已久的容貌。

僅在顧清嵐之下,他還是很想見一見的,當下就摸著下巴饒有興致:“我倒是想見這個幽蘭花尊很久了,不想現下有了機會。”

他說來說去也不交待前因後果,莫祁隻能耐著性子問:“敢問李道尊,我們為何要找這位花尊?”

李靳笑了笑,伸出一根指頭:“他手中有一片天魔殘卷,這個理由是否足夠?”

那倒的確是夠了,莫祁隻能再問:“我們又要去哪裏找這位花尊?”

李靳再笑:“我隻知他被人逼到了極北之地的某處洞天福地藏身,要尋他,隻能去北境尋了。”

說去北境倒是輕鬆,但北境何其之大,且大片土地終年冰雪不化,尋一個洞天福地,無異於大海撈針。

李靳邊說還邊很樂觀地瞥了眼路銘心:“說起來,去北境帶著路劍尊這個大火爐倒是不錯,若是覺得冷了,就點一點這個炮仗,等她噴火來取暖,豈不有趣?”

路銘心剛犯了個大錯,被他這麼欺負取笑也不敢還嘴,隻能低眉順眼地努力暖著手裏的水壺。

倒是顧清嵐低咳了咳,站起身說:“李師兄和莫道友慢聊,我先回房休息。”

*************************

他要回房,路銘心肯定是要跟著的,當下捧著水壺,亦步亦趨跟他走了。

顧清嵐沒有阻攔她,等她跟著自己到了房門處,卻微頓了腳步,低聲說:“心兒,我給你那串紅玉鏈子,你早就丟了吧?”

路銘心一愣,霎時間卻突然明白,為何方才他會看著自己身側出神,又為何在回來後,也對她甚為冷淡。

他根本不是在惱她不聽勸阻,對李靳出手,而是發現了這一節。

她慌著無語倫次地解釋,卻根本就沒有辦法說明白:“師尊睡了後,我把那串玉弄丟了……後來也找不回來……我想找個一樣的……又怕師尊看出不同……”

顧清嵐聽著,卻微垂了眼眸,目光中仍是一片清寒:“若隻是這串玉也就罷了,為何如今你身側,並無一件我當年的舊物?”

路銘心無法再尋找什麼借口,隻能臉色蒼白地呆呆看著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師尊,我……”

顧清嵐甚至停頓了許久,仿佛也是想等她說出什麼托詞。

她卻始終沒能說出些什麼,他還彎了彎唇角,才接著問:“為何沒有殺了朱砂?”

路銘心曾答應過他再無隱瞞,即使艱難無比,也一字字發著抖說:“若是連坐騎都殺了個幹淨,也太過明顯……”

顧清嵐終是不再問下去,又彎了下唇,輕聲說:“心兒,你今晚不必守在我床邊,也不必跪在外麵,自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