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變化(4)(1 / 3)

李靳說完,卻突然握著顧清嵐的手,又轉了更加急切的語氣:“顧師弟,快把鬥笠摘了讓我看看你,這幾日淨是糟心事,急需些美色賞心悅目。”

顧清嵐默然一下,抬手將自己頭上的鬥笠除下來。

李靳終於看到這張惦記已久的臉,滿足地發出一聲輕歎:“果真顧師弟是醫我的良藥啊……”

顧清嵐隻能又沉默了一下,開口說:“李師兄說路銘心在我身邊是為了天魔殘卷,可否詳說?”

李靳卻更注意他的外貌變化:“顧師弟的頭發白了?是凝丹時化形於外的緣由?雖說白發更加飄逸出塵,也更稱顧師弟,但看起來果真多了幾分弱質纖纖之感。”

顧清嵐抿了下唇,看著他並不接話。

李靳懂他意思,還是一邊看他,一邊嘖嘖讚歎,勉強分出些神來說正事:“天魔殘片一事顧師弟可曾知道?”

顧清嵐說:“莫道友同我說過。”

李靳“嗯”了聲點頭:“我看到莫祁那小子同你混在一起,他倒還有些腦子,比他師父封裕老道強多了。”

顧清嵐聽著又默然了一下,李靳其實倒同路銘心很有些相似之處,比如都是修道之人,貶損其他道友時,卻什麼“老道”、“牛鼻子”之類的話,張口就來。

李靳又想起來正事,忙說:“路銘心早同魔修有勾結,天魔殘片她可能已得三片,青池山上也有個同魔修勾結之人,我查不出究竟是誰,此人又屢次加害於我,我才索性遠遁下山。”

顧清嵐聽著又開口:“路銘心圖謀天魔殘片,為何要同我一道?我身上有什麼得到此物的線索?”

李靳聽他這麼問,卻又不再深說下去,反而說:“顧師弟是怎麼同路銘心又攪到一起去的?此人歹毒奸猾,顧師弟莫要被她的花言巧語騙了。”

提起此事,顧清嵐也略覺無奈:“她硬要跟在我身邊,我提起來當年被她所殺的事,她就要掏自己的丹還我……”

李靳對路銘心可沒有半點同情,聽著冷笑了聲:“那就讓她掏。”

顧清嵐微微勾了勾唇,語氣無奈:“若能如此簡單也就好了……她身上尚有許多謎團,當年的事我也還有許多疑問,待查清楚再處置她也不遲。”

李靳冷哼了聲:“這廝也就吃準了顧師弟心地仁善,若是我養出這等逆徒,定然毫不猶豫斬了,還跟她囉嗦!”

顧清嵐輕歎了聲:“李師兄放心,我也知道她跟著我,定然是有什麼圖謀。”

他說著頓了頓,又彎了下唇角:“當年我身體不好時,她雖麵上恭敬侍奉,實則頗多不耐煩,大半會借口下山除魔避出去……如今卻特地造了輛飛車,說是供我下山時乘坐,我猜她是想帶我去什麼地方。”

李靳聽到前半句就瞪大了眼睛,義憤填膺:“師尊身子虛弱,不正是好好盡孝的時候?這廝卻躲出去!當年是我不知,我若知道,還不打斷她的狗腿!她也不想想,你會身子不好,還不是因為要給她這孽障煉丹?”

他喊得厲害,顧清嵐隻能無奈地笑了一笑:“我也沒告訴過她那丹藥的事……”

顧清嵐說到這裏,微頓了下抿了抿唇,當年他和路銘心走到那步田地,或許也和他從不對她多加解釋有關。

他覺察到她的疏離和異狀,卻沒有詢問追究,隻當是她年歲漸長,曆練漸多,不若幼時對自己依戀,也屬應當,卻沒想到那已是離心離德,血光相見的征兆。

其實當年她除卻最後弑師掏丹,還有平日裏點滴虛偽冷漠,暗藏著猜忌嫌惡。

以至到如今,她再對他做出關懷備至之狀,他也無法全然相信,隻能暫且就這麼由她。

他又略顯無奈地笑了笑:“她總歸是我徒弟,我不忍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殺了她,也不能放她再禍害眾生,將她帶在身邊,或許還可阻她作惡。”

他說著,也又頓了下,才再開口:“我曾說過若她十惡不赦,我定會清理門戶,若有那一日,我必親自動手。”

李靳看他想起當年的事,臉色又微微蒼白起來,眉間也不自覺帶了幾分倦色,頓時不忍再苛責與他,輕歎一聲:“這孽障真是顧師弟命裏的劫數,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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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裏說了一陣,也不過就是一刻鍾之間,那邊葉城裏卻突地紅光大盛,剛勁蓬勃的真氣,隔著數裏地,尚能傳過來波動。

他們都認出這是路銘心的真氣,不由同時頓了一頓。

李靳連連咋舌,深覺棘手:“這孽障如今碰到你的事就瘋,就這一會兒便開始發性。”

顧清嵐無奈輕歎了聲:“李師兄方便見她?”

李靳點了下頭:“我有什麼不方便見她,我還方便揍她!”

顧清嵐微笑了笑,抬指捏了個劍訣,背後湛兮出鞘升向半空,清冽真氣隨之散溢開來,撞上路銘心的真氣。

那邊路銘心顯然覺察到了他的真氣,立刻收了紅光,緊接著空中一道紅色飛劍,如箭般向這邊射來。

不過瞬息之間,路銘心已經一頭紮了下來,她眼中已微泛了紅光,起了癲狂之色,也不知是不是釋放真氣過於猛烈,連喘息聲也變得急促。

她一眼看到顧清嵐身側的李靳,就握著長劍,雙目發紅地看著他:“李牛鼻子,果真是你!”

她沒有控製自己四溢的真氣,業魂隨著她真氣呼喚,發出陣陣嗡鳴,眼看就要一劍刺向李靳。

顧清嵐沒想到自己曾告誡過她,要她不可加害李靳,她卻還是一見李靳就要動手,頓時微蹙了眉,指間一道寒冰咒射了過去。

他本想射在路銘心身前,逼她後退冷靜一下,路銘心此刻卻早已發了性,見他的咒符射來,竟想也不想,揮劍去斬。

顧清嵐本就沒有在咒符上注入多少法力,在她蘊含真火之力的一斬之下,那咒符也頃刻化為飛煙。

路銘心此刻已經癲狂,顧清嵐射了她一道咒符,不但沒令她清醒,反倒讓她越發肆無忌憚,挺劍向李靳刺去。

李靳看她又要跟自己動手,卻沒有拔出自己的佩劍滌玄相迎,而是就那麼站著,冷冷笑了聲。

路銘心的業魂當然沒能刺到李靳,一柄純白長劍早已架住她的劍,劍刃相觸間,寒冰之氣大盛。

路銘心眼中泛紅,仍是隻有李靳譏諷的笑臉,直欲突破這白色劍光,繼續向李靳刺去。

猶如冰淩般的純白劍刃,卻迎著她強橫的真火靈氣,劍劍直指她空檔,逼得她步步後退。

莫祁說她劍法稀鬆平常,之所以百戰百勝,有“劍尊”之稱,不過是仗著並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她的真火靈力。

是以她哪怕勝過多少人,也贏不了李靳這等法力和劍術都在她之上的絕頂高手。

顧清嵐當年還活著時,多年不曾出手,實力究竟如何,也沒什麼人佐證。

她成年之後,顧清嵐除了偶爾指點她劍招外,不再和她切磋,即使在她成年之前,顧清嵐每每教導她時,也從來都是溫和引導,並未認真過招。

路銘心清醒時對他有愧疚,也有愛慕,怕他卻不過是因愛生懼,對他的實力並無敬畏之心,是以她一旦發了狂,還知道決不可再傷害他,卻並不真的畏懼他。

現下看他出手阻攔自己,也隻想著突破之後,就接著去砍李靳。

然而隨著那冰寒劍氣一道道刮過身側,她才驚覺自己隻能撤劍招架,並無還手之力。

火係靈根原本會被水係靈根的法術克製,但路銘心的真火靈根卻不懼水氣,是以罕逢敵手。

顧清嵐的冰係靈根卻和她的靈根一樣,同是變異靈根,正能克製她的真火之氣。

她盛怒之下,周身真火之力激蕩難收,湛兮化作千萬道劍影,白色冰刃拔地而起,同鋪天蓋地的劍光一道,根根向她直刺而來,卻都又在觸到她身子之前生生止住。

冰冷寒氣如同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那無明業火也俱都被凍住,路銘心額上滑下了一滴冷汗,舉劍呆立,再不敢動上一動。

那些冰刃已經將她團團圍困,她隻要再稍加動作,不管往哪個方向去動,都會撞上鋒利的寒冰。

顧清嵐本就無意傷她,見她冷靜下來,也將湛兮收回鞘中。

他眼中目光微凝,除卻平日的淡漠,已染上隱隱怒容,越加深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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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銘心額頭上又落下一滴冷汗,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竟然跟他動手了。

不管她要打的人是不是李靳,但顧清嵐已經給了她一道寒冰咒警示,她還是膽敢斬了他的咒符,還揮劍跟他正麵對抗。

她偷看了他一眼,正撞見他猶如冰封般的黑眸,頓時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可顧清嵐還沒撤去她周身的冰刃,她就算想跪,也沒辦法跪,隻能偷偷咽了口吐沫,小心地喊了聲:“師尊……”

顧清嵐微抿了薄唇,冷聲開口,隻吐出兩個字:“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