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剛才一言不發，顯然這位“大丈夫”不願在人前顯露脆弱。
張耀悶聲開口：“我隻是……自覺有愧。”
“因何有愧？”
“這段時日，我日日虛度，碌碌無為，一事無成，實在愧對父母對我厚望。”
暮四歎氣：“此亦無奈啊，你我才能有限，又困於街道司的繁雜瑣事，實難施展拳腳。而世間之人，大多看中顯赫功勳，對於日常勤勉，往往鮮有賞識。”
“可問題是，近來我屢屢遲到早退，空談為民謀福，實則偷閑避事，疏於職守。連此等日常勤勉，亦未能盡心盡職，更何況施展才能，成就一番顯赫之績？”
張耀這一番掏心之言，字字如刀，往暮四的心上紮。
“可瞧謝大人，縱然被貶到最瑣碎繁雜的街道司中，亦不曾見他有絲毫懈怠。他每行一事，皆深思熟慮，長謀遠略。即便觸及利益相關者不悅，但終究是百姓受益，故得百姓交口稱讚，為何我們不能成為大人那樣的人呢？”
暮四神色一怔，陷入沉思。
“倘若我能達到謝大人之境界，真正為民謀福祉，被民眾銘記，或許我父母能轉變對街道司的偏見，也能放心我繼續留在此處。”
暮四聽後，倒了兩杯清茶，遞給張耀一杯：“既知羞愧，那便不再荒廢。”
張耀抬頭，就見暮四鬥誌昂揚：“我們一起，好好做出一番成績，讓那些輕視我們的人，刮目相看！”
兩人舉杯幹清茶，效果卻如烈酒一般，徹底上頭了。
兩個臭皮匠決定崛起，但要頂個諸葛亮，還差個蕭影。
言蕭影，蕭影至。近日，他沉迷牌九不可自拔，不過十賭九輸，卻仍不死心，竟還來找張耀借銀錢。
張耀才決定洗心革麵，豈容他知法犯法，自是斷然拒絕。但蕭影訴苦連連，稱連剛發的俸祿都輸光了，現下饑腸轆轆，無錢果腹。
張耀心軟了，正要解囊相助，但暮四及時攔住：“你怎麼知道，這錢入了蕭影手裏，到底是用於果腹，還是再次投入牌九輸掉。”
蕭影麵色漲紅，爭辯：“我豈會再輸，我的推演肯定無誤，之前隻是時運不濟，此番定能回本！”
眼看蕭影賣慘失敗，都計劃賣算盤籌賭資，暮四和張耀相視皆歎，蕭影這是真的魔怔了。
可他們豈能坐視蕭影繼續沉淪？
二人一合計，決定先各出資一半，借給蕭影，再從根源上徹底解決問題。
四更過半，暮四與張耀準點蘇醒，迅速喬裝了下，便悄然尾隨蕭影，踏入那神秘的鬼市。
盡管夜幕深沉，但鬼市中依舊人聲鼎沸，燭火搖曳。舊衣殘裳，廢書殘畫，珍玩犀玉，聽說還有宮裏流出的首飾，反正此地所售物品，除卻吃食，來曆多半都有問題，多為銷贓之貨。
不過來此的買客，也隻看中物品本身，對其來路並不多加探究，看中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來鬼市者，絡繹不絕，不全是來淘貨的，也有如蕭影一般的賭徒。
其實，小賭怡情，官府未曾重法禁止。昔日棺材李等人在街頭打馬吊，引得眾人圍觀，暮四偶然還會駐足，瞧個熱鬧。
但，那些以斂財為主的豪賭，聚者多為市井無賴，妄想一夜暴富，贏了渴望再贏，輸了則不甘罷休，賭性難馴，愈演愈烈，直至最後孤注一擲，不惜傾家蕩產，賣妻賣子，落得家破人亡，悔之晚矣。
倘若此等賭徒，至此仍不知悔改，又身無分文，很可能鋌而走險，行欺詐之事，乃至草菅人命，成為危害社稷的惡徒。因此，官府對豪賭嚴厲打擊，絕不姑息。
這也是大人當初一再堅持，夜以繼日抓賭攤的原因，意在將禍患扼殺在萌芽之中。
暮四與張耀亦摩拳擦掌，決心今夜幹番大的，勢要鏟除這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