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毅照吩咐把護頸墊頂在後頸的地方,把小盒子裝在腰帶上。
發射時不是隻有強烈的快感,還伴隨體力的消耗。每回訓練都用上實際的,獵人的疲勞度會十分龐大。為此所提出的解決之道,就是這個裝置。
試作槍也是調整成和剛才所測定的體威重量一樣。奈櫬說,這個時候雖然是以這樣程度的試作品來應急,但遲早會製作出連外型也一模一樣的訓練用複製品。
經過解說定睛一看後,理緒手上所拿的,確實和在優毅家裏所見,有三個彈筒並排的左輪槍形狀一樣,但整把槍卻被塗裝成白色。
「棹原同學,試著把槍舉起來看看。因為一般幾乎沒什麼反作用力,所以用雙手緊握著槍對準目標,然後再扣扳機即可。不用像電影一樣又是橫臥、又是四處跑跳來射擊。你就先認真嚐試個幾次,來抓住那把槍的感覺。畢竟,一般的理論並不適用於這把槍就是了。」
普通的手槍隻要正確狙擊的話,就會命中二十五碼(約二十三公尺)遠的目標,瞄準器的位置是以此為基準來設計的。但是,對每一把形狀都不同的而言,這樣的理論並不適用。殉職的裏蓋爾所使用的槍,其子彈是自動追蹤命中目標,而優毅的,JPG-12上頭則連實際的瞄準器都沒有。
按照岩切所指導,兩腳張開與肩膀同寬,把槍對準二十公尺遠的標靶。
「就像當時在棹原同學家的情況一樣,屍人狩獵發展成屋內混戰的場合十分常見。況且我們是作戰方麵的外行人,又不能拿著亂射。所以,站在比標準還短的距離內以求確實命中是第一優先。」
為了示範,理緒一副前輩的風範擺出比優毅兩人還要有模有樣的架勢。
這回的標靶也是普通的同心圓,和那一天優毅等人所見到,被雨淋濕的少女還有醜化妹妹模樣的怪物都不相似。
射擊時一點也不會厭到抵抗和任何痛癢,隻是無意義的幾何學圖形。
靜下心,深呼吸,照岩切所指導的姿勢緊扣扳機。
強力的脈衝波在後頸四竄。
「啊嗚!」
肌肉發出抽搐,腳步踉嗆。
「雖然和用真槍發射的感覺不一樣,但就當練習吧。隨著次數的增加慢慢就會習慣了喔。」
帶著有點水汪汪像是如夢似幻的眼神,理緒輕撫優毅的肩膀。
習慣——要是習慣了真的好嗎?
習慣那異樣的快感、習慣殺害對方——不,習慣一種名之為狩獵的行為。
「這是一種仿真訓練裝置,雷射光和音效同時從槍口發射,判斷著彈點。因為在發射時不會有反作用力,所以用這種形式來訓練似乎不錯。總之,以第一次表現而言算是資質不錯了。」
聽完岩切的說明,優毅將臉拾起。紅色的燈光在靶子的外緣上或明或暗地閃爍著。
「也煩請對我指導一下。」
受到勇生請求。岩切指導了他基本姿勢。用兩手牢牢地托住握把,扣下扳機。在兩、三次痙攣發生的同時,靶子上有複數的光點亮了起來。比優毅還要偏離中心點。
「……連這種連發機能都試做出來嗎……」
邊按壓著後頸,勇生小聲說著。手上拿著的槍雖不是仿照所製而是泛用機體,但側麵設有切換單發或連射的開關。
「因為是訓練嘛。如果不力求貼近實際的發射感覺的話可是會很糟吧?不過我的噴火又噴水的機能就做不出來了。」
但有必要的話,和實際的手感差異可申請提出,理緒附加說明。
「我明白了,總而言之就現在的感覺並沒有問題,脈衝波可以再調強一點嗎?」
「是可以用這裏的轉盤調整啦,不過還是別勉強比較好喔。我一開始也是從最弱開始練習起……還有就是,真正的和練習用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嗎?這個隻是單純感覺到衝擊而已,真正的會更……該說脊椎上會流有一道甜美的感覺呢,或是說腳底從地板上飄起那樣……奧格爾你能明白吧?因為你也開槍過。」
以一副熱情的語調博取同感的理緒,完全沒注意到岩切在一瞬間皺起眉頭。
「如果說是借著不斷訓練來習慣的話。不快點感到習慣那可不行。」
勇生閉緊了嘴,把脈衝波的級數調到最強。重新舉起模擬,瞄準靶子。
偽造的、生硬的射擊音響了三聲。出現在靶子上的光隻有一道。而且隻是勉強在有效範圍內,剩下兩發完全落空。
「布裏凱莉瑪說的沒錯,基礎還沒打好就想一步登天是不會有效果的,一開始先從最弱的開始熟悉起吧。」
「不……我要這麼做,能早一天是一天,我想要快點成為能在現場活躍的獵人。」
「聽我的話把級數調降!你們獵人確實是對付屍人的王牌,但是不管是在現場還是訓練場,你們都有遵從我們扶持的義務。這是命令!首先就當作初級訓練把脈衝波調弱!強迫自己一步登天是不會有效果的。」
「……了解。」
調整開關,繼續射擊。兩發、三發。在岩切那聽不出是建言還是叱責的聲音之下,光的彈痕逐漸接近了中心點。
優毅一邊自行拿著模擬槍射擊,一邊偷偷地瞄勇生的側臉。
勇生的臉上,沒掛著狀似不滿的表情,但也沒有認同。而是會讓人回憶起第一次見麵時他所出示學生證上頭的那張照片,生冷又平板的表情、不伴隨任何感情,隻是把蒸發的意誌給封閉了起來。
優毅曾看過這個表情。
指的不是勇生的表情,而是確實看過有人也曾擺出和這相同的表情。
這個疑問的答案馬上就出現了。
射擊訓練室的大門敞開,穿著戰鬥服的女性無聲無息地走進了室內。
「貝妮朵拉堤……」
優毅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名字。
漆黑的戰鬥服、長長的黑發、既封閉又顯得安穩的平板表情、還有宛如仿造流淚女性所製成的成雙徽章。
「妳來幹什麼?」
「我待機值班結束。過來做射擊訓練而已。岩切先生,麻煩你確認。」
「嗯?喔喔。」
冷靜地回應不懷好意的理緒,貝妮朵拉堤在岩切的眼前從箱子裏拿出了手套。和優毅等人所擁有的不一樣,是成對的一雙手套,戴上之後,巨大的來複槍在她的手裏現形,這不是訓練用槍,而是直一正的。
和她的名字一樣,。
刺刀雖然裝備在上頭,不過槍托在適當的角度呈現彎曲,前瞄準器的刺針被折疊收起,是射擊模式。
「JPG-02,開始射擊練習。」
宣言的同時,開始操作手邊的控製台。在距離五十公尺處出現新的標靶。
貝妮朵拉堤靜靜地扣緊了扳機。生冷的發射音響起,在標靶的中心點上正確無誤地穿出了洞穴。非模擬而是以真正的進行射擊訓練時,所用的標靶並不是電子裝置,而是固定在框子裏頭的標靶用紙。
緊接著第二發。貝妮朵拉堤仍舊一臉安穩,明明正在射擊,卻看不出是身陷沉醉或竭力忍耐。
洞穴的數目沒有增加,完全命中在同一個位置上。
「下一個。」
以細小的聲音宣示,貝妮朵拉堤再次射擊了。
原先的洞穴隻有稍微變大了點,可能是想吹出口哨,嘶啞的氣音從岩切的嘴邊泄出。
「命中三發!規定成績通過,麻煩確認。」
「毫無疑問,規定目標通過,是吧。」
「謝謝。」
不是隻有岩切對她的承認。奈櫬和米亞、甚至是其它的工作人員也都透過監視器觀看著這個房間。確認藍色燈光亮起,貝妮朵拉堤脫下手套收進了附鎖的箱子裏。
「等……等等!」
手握門把的貝妮朵拉堤在優毅的叫聲下停止了動作。
「有事嗎?」
「那個時候真是多謝妳的幫忙。」
「沒什麼,那是我的工作。」
響應十分地空洞。
那一天,貝妮朵拉堤為了處理淑鵬女子學院的事件出動。但是在到達現場前,經由狀況和目擊證詞推斷出,存在有其它因為筱田美加而屍人化的個體。所以她在驅逐了美加之後,就直接循線追尋「可疑對象」的足跡。和優毅相會也是在追跡的途中。
岩切等人會分別行動並在關係者的家裏埋伏,當然也是為了把其它的個體——小宮鶫抓住,好進行處理。
「我和他都成了底下的一員。還請多多關照指敦。」
「是嗎……」
響應僅止於此,撥弄一頭長發,貝妮朵拉堤離開了房間。
「什麼嘛,那家夥。明明人家新夥伴好聲好氣向她招呼了,居然這樣……」
理緒露骨地不滿的批評。
「好了……你們三個都夠了」
「三個人?我並沒有作出任何發言啊。」
以壓抑的聲音向岩切反駁的勇生臉上,表情又出現了。明顯的不滿,向無理叱責發出抗議的執念。
「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意思是射擊訓練差不多可以就此打住了。」
聽從岩切吩咐,優毅三人將模擬槍收進專用的置物櫃裏。因為要上鎖,所以ID卡也是必要的。
「好囉。記得總指揮長有命令我負責向你們介紹本部。」
理緒露出微笑,帶著優毅兩人參觀本部。
已經利用過的置物間和檢查室、格鬥技訓練所,雖然也有醫務室但隻能做到應急處置,嚴重的傷勢仍必須送到警察醫院。即使是屍人和相關的分析和研究,在本部的設備還不充分的情況,則會在科學警察研究所進行。
不管是醫院或研究所,都有少數熟知活動的工作人員,可以既機密又優先幫我們處理,理緒如此說明。
出動值班的待機室分隔成兩間,區分為獵人用與一般強襲班隊員用。優毅等人近期內會用上的獵人待機室采用淡綠色的牆壁,而且放置有設計樸素的家具、電視和書櫃及桌子。
看過煞風景又狹小的置物間後,一心以為會如「待機室」字麵所示,裏頭陳列著鋼管椅的優毅對此感到十分意外。
即使目前發生次數頻繁,但屍人事件也不是每天都會有的。雖然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枯等,但為了應付緊急時刻還是需要有執勤的人來掌控狀況。因此,為避免厭到無聊乏味,也允許一定程度內攜帶私人物品,以及為了方便解決學校作業,這裏甚至還準備了字典和參考書。
「他們兩個就是今天加入的新人?」
原先坐在沙發上的男子站起身。不管是高度、胸部的厚實度都是不輸優毅的體格。脫色程度不至於誇張的頭發長度幾近及肩,以銳利的視線瞪著優毅不放。
「我是村瀨。是比托路基思(Betelgeuse),你呢?」
胸前的護具上有著設計成緊握拳頭的個人標誌。
「我叫棹原優毅,還沒決定。」
「啥?那是怎樣?」
「因為我的還不能發射。」
「哈哈哈!那不就一點屁用也沒有了!」
「別說了,比托路基思。棹原同學也是和我們一同並肩作戰的同伴啊。」
「沒辦法開槍的話,這樣的同伴能不能派上用場還是未知數吧。」
從鼻子發出哼地一聲,比托路基思——村瀨就又回到了椅子上。對勇生則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理會。而且,還刻意在態度上強調這一點。
「唉,大家就好好相處嘛,哪天會在值班時搭檔也說不定呀。」
另一名,翻閱著雜誌的褐發女性獵人是為黛娜芙(Deneb)的藤村。大耳環十分引人注目,她的標誌則是展開翅膀的白鳥。
「別扯我們的後腿就謝天謝地了,隔壁的那個矮子也是。」
「今天他們隻是來看看環境而已,下次見囉!比托路基思也要稍微節製一點喔。」
理緒一麵匆忙地替這即將爆發的氣氛打圓場,一麵關上了門。
「對不起喔。該說他自尊心強嗎?因為他是空手道上段者,所以如果自己不是最強的話就會有不服氣的地方。棹原同學你體格很好,要是一起格鬥訓練的話鐵定會被他纏上的。」
優毅微微地向理緒的話語點頭回應,那樣的比試在道場上也曾有過。
「聽說狩野總指揮長的上頭,還有個總負責人,那個人的房間在哪?」
或許是想轉換話題。勇生問著。
「吊木司令嗎?那個人不在這裏喔。以他原先警察廳的經曆,聽說辦公室也在那邊。主要的工作是和本廳之間的調度,很少到下層露麵。所以實際上是奈櫬小姐整合這裏,一肩擔起責任。好,最後是這邊,我們小小的休息場所。」
繞了一圈抵達的地方是位在一開始那置物間隔壁的茶水間。是一間僅有四個中間夾著小玻璃桌對坐的方形沙發的房間。除此還設有冰箱和飲料機,以及微波爐。
「這裏的飲料都是免費的,不過使用過頭的話可會有麻煩,要喝點什麼嗎?」
勇生點了杯黑咖啡,優毅則是蔬菜汁。兩個男生並肩而席,理緒在他們的對麵坐了下來,她喝的是運動飲料。
「一個人也沒有呢。」
「因為不能雇用餐廳的員工,還是叫外賣送進來嘛。」
因為採廿四小時數人維持待機狀態的關係,攝取輕食的設備雖是必要的,但為了防止泄密也隻能盡其所能地減少關聯人物;所以在這裏能吃到的盡是些冷凍燴飯或泡麵之類的東西,據說除了這裏以外還有更為寬廣的休息室和睡眠室。
「話說回來她的技術還真不是蓋的。」
「貝妮朵拉堤?她確實很強,在獵人裏頭應該是首席高手吧。不知為何她執班也比其它人多,但是我討厭那個女人,而且她不聽從奈櫬小姐——總指揮長的方針,也都不說出自己的本名!」
背靠沙發,鬆開戰鬥服的理緒一口灌下紙杯裏的飲料。
「本名?」
「我們除了以外也必須知道彼此的本名才行呀!」
本份是學生的人——幾乎全員——都要盡量去學校上課,不光專注於獵人的身分,重視自己的日常生活是奈櫬的方針。因此,獵入之間會在街上偶然撞見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如果隻知道彼此的會變得很不自然,要裝作完全不認識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剛才那兩人也都有報上自己的姓名,而且當初在現場碰麵的時候,妳也向優毅哥說話了呢。」
「那個算是我的失誤啦,其實臉如果不遮是不行的……欸,發射的話就會渾身燥熱,忍不住就想吹吹風,奧格爾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理緒的眼睛發出一陣水光。
「身體會變熱這我能懂……可是我還沒有在實戰裝備下射擊的經驗……」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啦。」
現在瞇起眼睛露出微笑的,是高中生的岬理緒呢,還是獵人的布裏凱莉瑪呢。
「但是,隻有貝妮朵拉堤是徹底身分不明,就連ID裏也沒有寫上本名。更沒看過她做過格鬥技訓練,安全帽則是打從最初就看她不怎麼戴,不知道為什麼奈櫬小姐唯獨允許那家夥要持例。」
「閑話家常就到此為止吧。」
茶水間的門一聲不響地開啟,奈櫬走了進來。
「啊……總指揮長,」
理緒站起身慌亂地敬禮,勇生緊跟著有樣學樣。優毅雖想接著行禮,但奈櫬舉起手示意停停止。
「坐下吧。確實從事危險任務的隊伍是需要規律的,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成為職業高手。雖然現在不得不借助你們的力量,可是也不要忘記自己身為普通國中生和高中生的本分。重要的是,要能清楚區別出是否必須服從命令的局麵。實戰和訓練中是在所難免,但本部內可不是像警察或軍隊一樣的階級組織喔。」
奈櫬露出親切的笑容,從飲料機倒了意式咖啡。
「是、是的。總指揮長!」
「出動以外的時候能叫我名字的話感覺比較高興耶。」
「是的,奈櫬小姐。」
理緒綻放出興奮的表情,奈櫬就這樣拿著倒有義式咖啡的紙杯離去。
「總指揮長啊……妳很尊敬奈櫬小姐呢。」
「對啊。因為她廿二歲就當上了的指揮官了喔,而且是在美國和屍人血戰,最後得勝的大前輩啊!是個大美人,頭腦又聰明。我們能和那種怪物廝殺,也都多虧奈櫬小姐精準的指揮呢!」
或許是快言快語喉嚨渴了的關係吧。理緒將飲料一飲而盡,又去倒了第二杯。
她不像優毅兩人一樣曾被卷進屍人事件。在今年三月,將偶然撿到的袋子送交給警察的時候,趁著記錄數據的同時被做了檢查,身為使者一事才得以發現。
基本上,以這種形式尋找獵人後補不但效率低落,還極可能會有奇怪的傳聞傳開,所以在作出這樣的判斷後約三個月的時間就停止了這樣的活動。
「如果,我成了獵人後沒遇見奈櫬小姐的話,我想我一定會過著非常無聊的人生。不知道其實正有人為守護大家而戰鬥,不了解真相,沒注意到這個由謊言所構築的生活。可是,我現在過得十分充實,不管訓練也好、任務也好,總有一天棹原同學你們一定也能明白的。」
想起在教室時的理緒,的確是一副很無聊的樣子;不過,理所當然的日常會是由謊言所構築而成的生活嗎?
優毅自從為了拯救妹妹讓人身負重傷以來,便不表露自我,一路束縛、壓抑著活到現在。可是,從沒想過那會是謊言或偽裝。因為嚴以律己這件事,是棹原優毅自己所作的選擇。
在教室一語不發抗拒他人的理緒,和現在這個妙語如珠的理緒,不管哪個看起來都極不自然。
還有,貝妮多拉提。
安穩的臉上,貼附著宛如大理石般冰冷表情的少女。
她在以外的地方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就像理緒一樣覺得戰鬥才是真實、日常就是虛構嗎。
「好啦。反正我的訓練結束,差不多要回家去了,棹原同學你們接下來呢?應該還沒開始排班輪值待機吧?」
除了訓練和待機當班,或者被本部外找的時候,沒必要的話別長時間待在本部,理緒如此代奈櫬轉述她的通告。
「我還要再稍微休息一下,第一次的射擊訓練真是累壞了,優毅哥也是吧?」
「咦?喔喔,是啊……」
身體可是每天都有在鍛煉的,精神疲勞另當別論,不過就某種程度來說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勞累,隻不過也沒有違逆勇生這個提案的理由。
「是嗎?那…棹原同學。在學校碰麵了也別說出這件事喔。」
目送輕揮著手離開的理緒,勇生歎了一聲氣。
「優毅哥。」
勇生如同初次見麵那天一樣,以放低的聲音叫著名字,優毅不禁把臉貼近。
「我不信任,包括那個總指揮長也是。」
「咦?」
「不想泄漏屍人的存在和組織的理由我能認同。但是,很難想象她們已經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訴了我們。應該還有沒開誠布公的事情才對。搞那個什麼的也令人可疑,就跟狂熱集團沒兩樣。」
優毅也曾在某些管道上看過。
在狂熱宗教裏頭常常會賜予信徒新的名字,讓其斷絕過去的生活與經驗,藉以提高洗腦的效果。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她還叫我們盡量上學不就適得其反嗎?而且組織的規律好像也很寬鬆……」
「嗯…這確實很不尋常,所以才更可疑。沒辦法摸清她的本意,而且還把比托路基思那種會破壞協調性的家夥放著不管。絕不是如總指揮長所形容的組織。布裏凱莉瑪——她倒是一股腦兒相信的樣子就是了。」
確實印象不是很好,但是對才剛認識不久的人下這樣的評價,優毅覺得也未免太過主觀,隻是他並沒有說出口。
「但是你還是順水推舟參加了不是嗎?」
勇生總是比優毅要來的積極。
「優毅哥你有注意到嗎?總指揮長對我們有所隱瞞,至少她沒把全部的事情正確無誤地告知我們。」
優毅不解其意地傾著頭。
「首先,過去曾兩度發生的事件最後以『結束』作結的意思也就是:要證實屍人的『全滅』是有可能的。」
即使隻有一隻殘存,經由牠再次『感染』條件適合者來增殖的可能性就不會消失。但是卻無視於此,不以曾兩度作結、周而複始的事件來看待,而以第三度的數字來計算就表示,屍人是有可能根絕的。
「以及另外一點,能讓其全滅的意思也就表示,即使抹殺再抹殺屍人還是會出現。源頭的那個人,並不是被誰所厭染的。」
對於勇生指出的疑點,優毅倒抽了一口氣,這麼理所當然的事自己從來沒想到,還要等人提醒才有覺悟,果然還是因為精神方麵的不安定嗎。
「源頭的人有可能在過去的活動中就被消滅了。不過,雖然沒有根據,但是我認為那家夥還活著——不,還存在於這個世上。然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打倒牠,就當作是替智笑美同學報仇。雖然未能親手消滅小宮鶫,但杜絕源頭的機會或許還留著。」
因握著架空的槍而發顫的右手,勇生以左手幫忙壓下。
那並非想象或是預感,而是願望。
「所以你才加入嗎?」
優毅身上沒有如此明確的目標。雖然不是沒有想了解真相的心情,隨波逐流的部份還是占了比較大的因素。
「嗯,隻要是能利用的我都要加以利用。為了知道警察所隱藏的情報,以及獲得和屍人作戰的力量與機會,成為的一員是最快的手段了,不這麼做的話就不能替她報仇。」
目中閃爍著冷酷燃燒的眼神,勇生作出這樣的真旨。
「你……不會害怕嗎?」
「害怕什麼?」
「啊!使用的時候,那個感覺……實際開槍過的你,應該威受到比我還強烈約感覺吧?」
隻不過是意圖扣下板機就不分黑白襲擊而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快感。動搖頭腦的中樞、令其麻痹,彷佛要讓意識與判斷力融化般的甜美毒物。
那是個人的身體感覺,即使別人也是體會著同樣的威覺,也無法針對強弱做比較,任誰都不可能辦到。
「嗯!感受得到,我感受到了。」
勇生的視線挪到自己的右手。
「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是不適感。可是,隻要能為智笑美同學報仇的話,我什麼都願意利用。不管是警察也好、這股力量也好。我希望優毅哥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們兩人會偶然在那個地點,又都具有獵人之力,這一定都是命運的安排。是要我們清除智笑美同學被殺的不甘,打倒那令人作嘔怪物的引導啊。雖然現在的我還不夠純熟,但隻要能學會貝妮朵拉堤那百發百中的技術的話……」
以像是胸懷夢想的視線,勇生凝視著右手,疼愛不舍般地用左手撫摸。
「智笑美她……真的死了嗎?」
優毅情不自禁地脫口道。在那個事件當中,教宰裏並沒有發現任何幸存者。不過,小宮鶫以屍人化的型態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而且最後死者的數目因為遺體的損傷以及生命能量被吸取的緣故而變得無法判斷。
若是如此的話,智笑美已死的想法會不會言之過早呢?——優毅緊咬著這樣的可能性。
「你在說什麼啊。她……智笑美同學已經死了。」
「可是沒有證據。」
「如果她沒死的話……也就表示她變成了屍人。身為大哥的你,這樣也不在乎嗎?」
一瞬間呼吸停了下來。優毅從來沒想象過,或者說,無意識地將這個可能性給排除了。如果沒在現場化為肉片或木乃伊從這世上消失的話,變成屍人是最為合理的可能,就跟小宮鶫如出一轍。
成了一員的自己,要是和變成屍人的妹妹遭遇上的話開得了槍嗎?在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希望激烈地降溫,逐漸轉變為又冷又硬的團塊。
「確實智笑美同學不是那種怠惰地過一天算一天的人,若說心願是變成屍人的資格的話,她就正符合那個條件。」
勇生回想起和智笑美暢談的日子。
即使約好放假時隻有兩人見麵,她依舊不會接近任何會導致兩人獨處的場所。總是明亮開放、四周有旁人目光的地方,才是勇生能和智笑美相會的空間。
若說沒有不滿的話是騙人的。即使如此。勇生還是尊重她的心情,隻要能見到麵就相當高興了。
他就算死也不想變成無視女性的意誌與感情,強迫對方服從自己的意思的那種人——就像勇生所知道的那個男人一樣。
雖然未能問清楚詳細的理由,但智笑美充滿真摯、不避諱地看著勇生的臉敘說事情的表現,對勇生就形同珍貴的寶石。
『對不起,我並不是討厭高出水同學你。而是我真的害怕和男性兩人獨處。』
在大型書店附屬的咖啡店裏,智笑美摘下度數微弱的眼鏡抬起了臉。
『因為不擅長和男生相處的關係才進入女校,但我想以此作為機會。淑鵬隻有女生,而且和從高出水同學口中所聽聞的創倫相比,有著更黑暗的一麵,外來的學生遭到欺負而哭著入睡的人不在少數。因為父母相當高興自己能進入淑鵬,所以也隻能硬著頭皮就讀。』
『我想成為那些女生的力量!不對,這樣的說法好像自己高高在上一樣。我想和她們同心協力,改造成大家都能快樂上學的學校。因為是國、高中一貫製,所以和其它的學校相比,痛苦的時間和快樂的時間也都來得更長。』
智笑美露出生澀的笑容。不過,那是想表現笑容的意誌所散發出的,就某種意義而言比自然的笑臉還要更有價值的表情。
勇生最喜歡智笑美這樣的笑臉了,他就是受到能露出這種表情的智笑美所吸引。
『是啊…我也會在創倫加油的。讓兩校的學生活交流更加活躍,如果步調能配合的話,我想會比一校單獨進行的效果還高吧。』
『謝謝你,高出水同學。』
『那個……棹原同學。不嫌棄的話,我希望妳能直呼我的名字。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的姓氏,而且我也想直呼妳的名字。』
『咦……對不起。啊,我之前也說過,你和我哥的名字讀音都是yuuki,這樣叫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像是感到不好意思似地,動作羞澀地遮著嘴角。這次露出來的是自然的笑臉,當然勇生也同樣喜歡這樣的笑臉,憐愛到無以複加。
但是,再也不可能看到了,那個笑臉——勇生忍不住緊咬嘴唇。
「不過,智笑美同學不會希望自己傷害他人,為了持續存在這個世上而成為不惜吸取他人性命的人。」
「……你很信任我妹妹呢。」
麵對沒有一絲疑惑鐵口直斷的勇生,優毅隻是低頭回答。
「但是,她信任的人是你。」
勇生纖細的手握住了優毅粗硬的手。
「拜托你,優毅哥,請你扮演她所深信、個性堅強的那個角色。拿出那份堅強,和我一同作戰吧,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為她報仇。隻憑我是不行的,由智笑美同學最為信賴——比起我更為信賴的你挺身而戰,她的靈魂才能獲得拯救。」
勇生的握力很虛弱。
可是優毅的手——胸口卻是被勒緊得十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