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嘰!
指尖套上的瞬間,甜美的電流沿著脊椎向上竄升,一道痙攣,身體向後仰起。如果不是事先咬緊雙唇的話,恐怕口水早已經滴落了下來。
優毅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巨大的槍。重到快要不支而垂下的右手上,左手適時予以輔助支撐。
複雜交錯的安全裝置,四角形粗厚、以及被阻塞住的槍口。和之前完全相同的形狀。
「為了安全起見,先把手指從扳機上拿開。」
「好……好的!」
遵從奈櫬的指示,從扳機上將手指伸出打直。
「哇……還挺有氣勢的嘛。像這樣的大型槍,還是史無前例的東西呢。」
手指頂著眼鏡,米亞把臉湊了上去。
「槍口被封印這一點也十分稀奇少見耶,當時在現場沒辦法開槍嗎?」
優毅點頭響應奈櫬的問題。雖說無法如願發射,為了安全起見仍將槍口朝下。
「啊。請把槍杆抬直,因為現在正在進行紀錄。」
定睛一看。白衣職員打開素描本在上頭揮舞著鉛筆。另外還有一個不知道在數字板上畫著什麼東西的人。
,如同字麵上的意思是一種虛幻而沒有物理性的實體。雖然人類的眼睛看得到,但是卻無法拍進相機之類的器材裏頭。
「所以隻能像這樣讓看到形狀的人把它畫下來。現在你也感受到它的重量吧?但是那也是錯覺之一,實際的質量根本是零。大概隻是精神能量以一種影像的方式現形而已,所以隻有人類才可以看見吧。」
經米亞這麼一說明,探頭看測定機器上的顯示。這個地板下方設有體重計。確實和出現前的數值相比沒有變化,但是同時間肌肉電位表上則顯示著負載三公斤前後的重量。
數分鍾後形狀的紀錄結束了。緊接著,被塞了一副耳套。
「你朝那邊試射看看。」
奈櫬指著房間的深處,靶子已經事先準備好了。那靶並非人型的剪影,而是同心圓的造型,這讓優毅由衷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雖說情況已經危急到迫在眉稍,但敵人畢竟是在眼前由少女變化而成的怪物,或許當時心理上曾出現了抗拒也說不定——優毅如此心想。
但是既然加入了,總是一句「無法開槍」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把槍似乎鎖上了安全裝置……我不知道解除的方法。而且,槍口還……」
「上頭存有機械性的安全機製這樣的例子過去從來沒有。即使有狀似安全裝置的部份,也隻是虛有其表。在發現的時候應該就能發射了才對,你就試著射看看吧。」
「麵觀察著優毅的手邊,奈櫬一麵歪著脖子。
「好、好的……」
雖然滿腦子困惑卻還是朝著標靶舉起了槍,用力壓下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但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腦袋一陣搖晃,像是臼齒一點一滴地從牙齦上脫動浮起的感覺。
感覺很舒服。可是,又很煩悶難耐……
在這後頭,還有著更強烈的喜悅。即使拋棄一切也無妨,快樂的爆發即將來臨。
但,扳機卻還是固定得牢牢的。
「……啊……」
等回過神來,下半身已經抖得快站不住腳了。之前所忍著不流出來的口水,在半開的嘴裏積成了一灘。
「對、對不起!果然還是沒辦法發射的樣子。」
慌張地咽下口水,邊擦拭著嘴角邊把槍放下並低頭道歉。臉會這麼燙是因為覺得羞恥嗎,還是說——
「總之,也隻能在進行訓練時順便探索原因了。可惜了這把看起來相當有威力的武器呢。好,可以了!」
在米亞聳著肩膀的指示下,收起了然後脫下手套。
「威力要從何判斷呢?」
接下自己的手套,勇生提出問題。出現的和之前相同,是扭曲的多槍管外型。工作人員開始著手紀錄外觀。
「每一個人隻擁有一種,之後能召喚出來的必定和最初出現的造型一樣。而且,威力或機能反映在外觀上,外觀則反映獵人的性格和人格特質,這是很常見的情形。大口徑的大型正是標準的強大破壞力型態。」
「這意思=豎忌思是說我的威力很弱嗎?」
勇生手上的雖有多數的槍管,但是每一支槍管的槍口都很細小。事實上,也未能對小宮鶫造成任何決定性的傷害。
「是沒錯,過去也曾出現過相似模樣的槍型,使用格特林槍的,多是判斷和行動迅速、注意力高人一等,能綜觀大局的狀況作出判斷的小孩呢。」
「請別用小孩來稱呼,我已經是的一員了。」
「喔,真抱歉。因為還沒決定好,忍不住就這麼叫出口了。」
在勇生的厲聲抗議下,奈櫬苦笑了起來。
優毅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陷入思考。
如果能反映出該使用者的性格,理緒那奇妙的左輪槍又是火焰又是冷氣,發揮出各種不同效果這一點,也是反映著她的內在性格嗎。雖然這半年以來都是同班同學,但他對理緒真正的性格卻完全沒概念。
另外,還有那個貝妮朵拉堤。
她所持有,可變形為長戟的巨大來複槍,能從遠方狙擊的來複槍、和為了在極近距離互砍所產生的刺刀。性質互相矛盾的兩項武器所融合而成的,持有這樣武器的少女究竟會是什麼樣個性的人呢。
優毅能回想起來的,隻有她那冷漠的側臉,以及看也不看他人一眼就回身離去的長發背影而已。
「那麼,高出水同學。請你開槍看看。」
「了解。」
開始進行試射。
「嗚!」
緊扣扳機的同時,強烈的快感又再度在勇生的後頸奔馳。
隻是一個動作槍身便不發聲響地開始回轉,在靶子上擊出了數個洞穴。但是沒有任何一發是命中正中央的。全散射在外圈將近出界的這個廣泛範圍內。
「呼……呼……」
在火燙的臉和紛亂的呼吸下,勇生垂下了槍。雖然還沒收到結束的指示,手卻已經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和優毅的槍相較的話雖是小型輕量,但重量卻還是有將近一O五公斤之譜。
「果然破壞力是馬馬虎虎。不過,全自動射擊的槍隻要能提高命中率的話,應該就可以彌補單發威力的不足了喔。」
米拉邊看著放置在槍靶側的測定儀器的數據,邊向奈櫬報告。
因為安心與脫力,勇生跪下膝來。
「不論如何,兩個人都得接受訓練。那個感覺在習慣以後有一定程度是可以忍受下來的。」
「是、是的……」
在奈櫬的說明下,勇生脫下站了起來。
「因為當時在現場首先顯現的也是棹原同學,所以他的槍以編號JPG-12,高出水同學的就以JPG-13登錄了喔。那你們的呢?」
米亞邊敲著鍵盤邊向兩人詢問。
JPG是「JapanGunPhantom」的略稱,數字則為顯現被證實時的順序。
「?就像岬被叫做布裏凱莉瑪一樣的那種別名嗎?」
「我們是以星星的名字為和獵人取名。基本上是由我來命名的啦,但是本人有意見的話也可以說出來參考參考喔。個人標誌則由小城嶋來幫忙設計。不過他的正職其實是醫療檢查人員就是了。」
剛才為素描的白衣男子稍稍行了個點頭禮。
理緒的別名布裏凱莉瑪是牧夫座裏的ε星,意思是『最為美麗的事物』。而貝妮朵拉堤是北鬥七星其中的一顆星,為『哭泣的女人』的意思。
「一定非得使用不可嗎?」
優毅和勇生彼此互看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一樣的話。
「我想使用本名來進行活動。」
偷偷地向優毅使了個眼色後,勇生探問。
「這個嘛,我們會使用也是有理由的。」
奈櫬發出了苦笑並開始說明起來。因為是超越一般法規的機關,所以無法公開活動。特別是讓未成年的少年少女從事危險的任務這一點,雖然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是絕對不能傳出去。在現場叫喚本名,萬一被別人聽見的話,會增加情報泄露的風險。
黑色的戰鬥服和安全帽並不是作為單純的防具之用,為了隱藏身分,這點功夫也是必要的。
此外,雖因非常手段而雇用了未成年人,但身為現場負責人的奈櫬並不希望這些獵人過於投入的活動。在不久的將來,重新回歸平穩的生活才是正道。
屍人應為短時間內就該消滅的敵人,不會是奉獻一輩子時間的工作之地。
為了在爭戰與日常生活之間畫上明確的界線,讓兩者有清楚的區隔,有其必要性是奈櫬的主張。
「話雖這麼說,還是沒有被徹底地執行就是了。像上次,布裏凱莉瑪也愣愣地直呼棹原同學的名字。以我個人立場,也不希望見到各位忘記自己普通學生的本分;所以除了任務行動和訓練期間以外,彼此互以本名稱呼也沒有關係。」
「星星的名字是吧?奧格爾(Algol)這名字有人用嗎?」
「英仙座的星星?思,目前沒有人使用這個名字喔。」
奈櫬即刻回答了勇生的問題。
「那麼,就麻煩請用那名字作為我的。奧格爾。」
「了解。高出水勇生,從現在開始你在的Callsign(呼號)、以及JPG-13的名稱以奧格爾命名之。」
接下奈櫬的宣言,米亞將那名字輸入了計算機。
「棹原同學你怎麼辦呢?如果沒有要求的話我們是可以幫你決定,但是沒看過實際的威力和效果,實在很難想象適合哪個名字呢。最終的決定還是留待實際發射過後再說吧。」
能召喚出卻無法發射這樣的案例,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例子。如果說,最後還是無法發射——無法作為一名獵人來進行活動的話,即使是貴重的使者,也有重新衡量待在內的必要,奈櫬如此說道。
在身高、體重、肌力和肺活量等簡單的檢查,還有血液抽樣的采取結束之後,頒發了和理緒等人所穿樣式相同的黑色戰鬥服,則暫時先回收。
「等一下請換穿這個。繁複的檢查也累了吧,二十分鍾後再向你們介紹射擊訓練場。」
按照吩咐回到了置物問。首先穿上專用的內衣,然後兩人換上了全新的戰鬥服。大小就如同事先所申請的,和身體十分貼合,雖然隨處塞有防撞護墊但是卻不感覺呼吸困難,大概就是讓人多少會感覺到重量的程度。
「奧格爾,那是什麼意思?」
這是優毅全然不知的星星名稱,於是在換衣服的時候試著跟勇生打探。
「你知道梅杜莎嗎?出現在希臘神話的角色。」
優毅點頭。那是被英雄帕修斯所消滅,據說能將看到的對象化為石頭的蛇發女妖。
「奧格爾是位於帕修斯所舉起的梅杜莎之首位置的星星。這名字在阿拉伯語中是『惡魔』的意思。就算借用惡魔的力量,我也要為智笑美同學報仇,把殺害她的屍人從這個世上連根拔趕。」
決心——與其這麼形容,勇生倒已經說得很像是確定事項一樣了。
據說帕修斯憑借著梅杜莎之首的魔力,讓襲擊安德洛美達公主的海怪。和視自己為眼中釘而下令收服梅杜莎的波呂德克斯王變成了石頭。
即使冠上惡魔之名借用非常理的力量也要達成目的——奧格爾這個就是勇生決心的具體寫照。
被賦予十三這個不吉數字,令人忌諱的惡魔之名。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使用什麼。」
勇生嚴肅的臉孔更增添了幾分陰險。
「在為她……為智笑美同學報仇的時候,我覺得不應該足以做為稱呼的獵人身分,而是以我個人的名義來進行才對。但是,如果堅持一定有此必要的話,隻好選擇一個自己還能接受的別名……棹原哥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不對,我並不是因為想得那麼深入才反對,隻是沒理由的不願意。」
從一事感覺到的,是一股漠然不舒服的感覺。
並不如勇生般那麼具體地達成了意識化。即使如此,以別名自稱這樣的行為,就像是在掩飾什麼、逃避什麼一樣如此的感覺。
優毅一麵套上黑色短靴一麵碎碎念。軟質材料的蛇腹構造應用於整雙鞋麵上,是方便於行動的設計。隻是,鞋尖和腳踝的牢固程度強烈地讓人意識到這是「戰鬥服」的一部分。手套也是一對的。這並不是能產生的那個東西,而是黑色附有防滑機能的手套。
「不管有沒有下定決心,這都是一個報仇的機會不是嗎?請別讓我感到失望啊。你可是拯救了智笑美同學的英雄,應該是有著強健體魄與心靈的人才對。」
「那樣的說法隻是對我過度的評價,我是個既弱小又不成熟的人啊。」
「請別那麼謙虛,如果真的很弱,那隻要變得更強就好了。請成為智笑美同學所相信的……我所聽聞的那個人吧,」
「別把自己的理想強行套在我身上。」
率直地以真心話相對的勇生。
優毅則是一心壓抑,轉移了視線。
「雖然之前話題講到一半就被打斷了,現在能告訴我嗎?為什麼要放棄空手道呢?最初不是因為想變強才開始練的嗎?」
「……我會開始練空手道的緣故,或許先跟你講清楚會比較好吧。」
至今,從沒向其它人談過,知情的唯有自己的家人。不過父母和智笑美已經都不在世上了,或許讓過去和智笑美是戀人的他對這件事有個底,也未嚐不好吧。
因為優毅和勇生早已是投身於危險戰鬥裏的命運共同體了。
「契機是三年前……智笑美還是小學五年級、我就讀國一的時候。」
那是個倍感炎熱的夏天,正值暑假的時期。
可能是事件本身的印象太過於強烈的關係,前後的細節已經從腦子裏消失了。還記在腦海裏的,是從自己身在樹林裏的這一段經過開始。
還記得,當時智笑美為了繪畫作業,一心想前往必須轉乘公交車才能到達的神社。在母親的命令之下隻好不甘願地陪同前往。原先並沒有那個興趣,畢竟難得的暑假自己也想大玩特玩,智笑美又聰明能幹,而且都已經五年級了,所以心裏想著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他一點也不懂,就是因為女孩養大到五年級之後,父母才會忍不住擔心。
丟下正素描著神社建築物的智笑美一人,優毅無所事事地在附近的樹林裏散步著。
避開像是朝著頭頂直射而下的陽光,躲在陰暗的樹蔭下想圖個涼快,但是因為格外喧雜的蟬叫聲,讓心中的不快一直不能撫平。
那陣蟬鳴偶爾會在一瞬間停止下來,這可說是最萬幸的時刻。
微微可以聽到妹妹的聲音,呼叫著「哥哥」的求助聲。
原先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即使如此,事情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而且基本上母親也叮嚀過要好好照顧——抱著如此程度心情的優毅向著丟下妹妹的場所奔去。
返回之後,發現素描本和畫具七零八落地被棄置著。
「智笑美?智笑美,妳在哪裏!?」
四處回首張望、呼喊了好幾次,汗水的溫度開始下降著。
察覺到細微的聲響,他向神社的後麵跑去。
穿著T恤的年輕男性,壓在妹妹的身上。以肮髒的手堵住智笑美的嘴,褪下了的牛仔褲,以及被粗暴地抓著擺弄的腿上,可以看見從裙子裏頭所扯下的白色內褲。
「哇……!嗚哇啊啊啊!」
沒能做出判斷,隻有一片空白。
大聲叫出來的話就能把對方嚇走,或是誰能就此聽見前來,完全沒有這種預設的想法,隻是剎那間從胸口滿溢到頭頂的一股熱意化為一聲尖叫從嘴裏宣泄而出。
兩手拾起身旁的大石塊,由上向著回頭往這邊看的男子頭上砸去!
一股確實的手感——衝擊。
「哇啊,哇!哇!哇啊啊啊啊!」
四次、五次——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幾次了。
大石塊敲著依舊騎在妹妹身上男子的頭。
「咿!咿呀呀!啊嗚嗚嗚!」
溫暖生熱的東西飛濺到臉上。和汗水相似,又比汗水還濃厚的臭味直衝鼻子。
手臂還是沒有停止下來,幾乎是全自動地重複著舉起放下的動作。
腦中的閥門鬆弛開來——不,是脫落。未知的威受變得失去控製排放而出。
「哇啊!哇啊!哇、哇啊!」
舉起、放下、舉起、放下。僵化的兩拍節奏究竟就這樣嘶吼了幾回呢。
頭頂感到一陣陣的火熱,那個熱度威是非常舒服的。靈魂受到了暖化,包覆著自我的堅固屏障開始融化、流落而下。
赤裸裸的,敏感的某種東西擺脫了拘束,正瘋狂地忘情舞動。
「住手!住手啊~哥!」
智笑美的慘叫聲把優毅的思緒拉回現實。
在自己眼前的是,兩手遮蔽不及從頭部冒出大量鮮血動也不動的男子,以及和那家夥疊在一起,臉上染成一片血紅的妹妹驚恐的表情。
那是從鼻子與嘴巴所灌注而出,男子的血水吧。不斷哽咽著向優毅請求:拜托,住手。
在被血水染濕的臉孔中,一對模糊黑色瞳孔發出畏怯的眼色仰視著優毅。
「這是……我幹的……?」
倒在智笑美上頭的男子從嘴裏吐出小血沬,一抖一抖地抽搐著。
他還活著。
慌亂地從男子身上退開,拋下變成血色的石塊。呆愣數秒後,才把男子的身體從智笑美身上拖開。
優毅這時才注意到,原來蟬叫聲一直沒有斷絕過。
「結果,在智笑美提醒我以前,我一直沒想到該去叫警察和救護車……」
喃喃說著的同時,優毅無意識地搓起了雙手,宛如要把什麼東西給搓去一樣。
對方是比優毅還大一歲的男子,在那之前便常在附近把小女孩帶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再剝光女孩衣服供其拍攝裸照或者撫摸猥褻。優毅的母親就是因為聽說過有這個變態的傳聞,才會要優毅看好智笑美。
「這麼說來,智笑美會就讀女校的理由是……」
「沒錯,這個事件就是原因。我忘不了那時智笑美的雙眼,滿臉是血,用著顫抖的聲音向我哭訴住手的那對眼睛……」
堆滿了膽怯,智笑美動搖不安的眼神。
從緊咬的嘴唇吐出的是氣若遊絲的聲音。
刻印在優毅心裏頭的罪責記憶。
「或許她確實曾受到了驚嚇也說不定,但是她對你也充滿了威激。那個……在她被那個之前也實時阻止了不是嗎?」
勇生難得會使用曖昧的言詞提出問題,優毅隻是點頭。
除了智笑美以外的被害者少女也出麵指證,該名男子最後被警方逮捕。因為加害者、被害者雙方皆為未成年,且該名男子在過去以來並未觸及直接的性行為,報導也就低調地帶過了。而優毅雖然把對方打成重傷,最後仍幸免於遭受任何處罰,隻收到來自警方的警告而已,就連父母也笨拙地讚揚了他一番。
當然,這件事也沒登上新聞。
就如同屍人事件的真相被隱瞞了一樣。或者是,就如同把一家成員的死亡擺在淑鵬女學院慘殺事件前被淡化模糊了一樣。
「……但是,那真的太可怕了!我比智笑美還要害怕我自己,就算是為了保護妹妹,我竟然會像發瘋一樣幹出那種事。如果不是智笑美阻止我的話,恐怕我早就殺了那個男的,而且我從小就是那種很容易發飆的個性。」
事實上,認為優毅自製力過強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比如說,智笑美就是之一。
從小時候開始,妹妹就不隻一次說過『哥哥強忍過頭了』,但是優毅並不認同。從幼兒園和小學開始,因為無聊的小事演變成扭打爭執的例子層出不窮。體格強壯的優毅幾乎是單方麵的壓倒性強勢,因此每次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分出勝負,所以他也不曾因此受過什麼傷。
而且,受到老師斥責的總是優毅。發生爭執的原因並不是問題重點。在於實力強大的人。因為擁有能使人受傷的力量而受到責難。
「對方是侵襲弱小女孩的人渣吧。明明你是做了正確的事,沒有如此自責的必要,反而應該以此為豪才對。」
勇生的說詞並不單隻是安慰。還包含有強韌、讚賞的意誌。
「也不是因為這樣,就可以把人揍到無法動彈為止。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隻要鍛煉變強的話,就可以不需用那種蠻橫的暴力,隻要用最小限度的傷害就能將對手製服了。」
優毅仍有無法向勇生開口說出的事。
就是當自己回過神來的瞬間,自己的臉正在發笑這件事。
那是不是由衷的笑臉,優毅本人並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時嘴角正往上揚,以及智笑美感到畏懼的事實。
這並非是什麼正義之怒如此冠冕堂皇的東西,而是委身於暴力衝動的快感。拋棄了理性與自製,沉浸於腦內麻藥發作的愉悅,這些負麵情緒確實支配了優毅。
「所以才開始練空手道嗎?」
「父親的朋友當中有人經營道場,或許正逢發育期吧,身材愈長愈高大的同時,技術也跟著提升,然後也取得了段位,但我還是感到不安。」
優毅蓋住了留下拳繭的手。
「我確實是變強了,但是我的心沒有問題嗎?如果發生了和當時類似的事情,我會不會用這副空手道鍛煉過的拳頭把對方給殺了呢?隻要一想到這,我就害怕變強。」
事實如何也不可能去測試,因為唯有讓妹妹或自己身處險境,才有可能實現如假包換的『內心試煉』。而且試驗結果的出爐,更是讓自己提心吊膽。
粗獷巨大,但卻無法發射的,正是優毅心中內藏的暴力衝動相對其避諱的具體寫照。
「請對自己有自信一點,優毅哥的行動是正確的。並且為了能更正確地實踐正確的事而追求力量,這一點也沒有錯。曾是智笑美同學眼中英雄的你,拜托不要如此妄白菲薄。」
言語的最後,充滿了幾乎是命令意味的強硬。
「……我們走吧。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雖然還有幾分鍾的時間,但是繼續談下去對優毅隻是一種痛苦。
「嗯,兩個人都很適合這一身裝扮呢,射擊訓練場在這邊喔。」
本來警察用語中是以「靶場」來稱呼,但是在非正規的未成年人所參加的裏,則使用淺顯易懂的名稱,奈櫬追加解說。
黑色的戰鬥服是把聚乙二醇添加進Kevlar纖維裏,以特殊加工過的東西做為主要的材料。這種纖維,擁有在一般時候雖然柔軟,但隻要遭到一定程度以上的強烈衝擊就會瞬間硬化,數秒後才會複原的特殊材質。除此之外,隨處都還縫有或軟或硬的各式材質和形狀的保護薄板。
「普通胸甲的主要目的,都是為了防止小口徑高速彈或手榴彈的碎片之類等又尖銳又小的武器傷害,但是在以屍人為對手的作戰當中,光那樣還不夠安全。包含護具在內,這是能防衛全身不受衝擊的設計喔,可以說和賽車服比較相似吧。」
緊接著說明之後,ID卡分發而下。身體檢查時所拍攝的照片被打印出來,上頭注明著姓名與年齡、性別、血型,還有的編號等等資料。
可是優毅的照片上頭有著空欄。是仍未定案的。
「今後,在本部時請把它別在胸口上。不隻是作為身分證明,在使用各種設施時還兼具鑰匙的功能。不用我說,出動時記得拿下來,不然臉就白遮了。」
在帶領之下來到射擊訓練場,立刻拿卡放在感應器上開門。裏頭已有理緒和杵著拐杖的岩切在場。
「岩切巡查長,還有布裏凱莉瑪,他們是新加入的獵人。請教導他們這個訓練所和各種設施的使用方法,結束後,他們兩個就可以先走了。」
「啊,棹原同學!太好了,你正式地成為獵人啦?還有高出水同學也是。」
「高出水同學的是奧格爾,棹原同學還沒定案。」
奈櫬向脫下護耳回過身來的理緒說明後,把之後的事交給岩切就離開了。
「那今後還請多指教囉,奧格爾。」
「也請妳多多指教,布裏凱莉瑪。」
「咦?喔喔,還請多指教。」
踢後腳跟站定,挺直身軀向兩人提出握手的理緒,雖然勇生率直地做出了響應,但優毅卻無論如何都感到不太舒服,露出了猶豫遲疑的態度。
在同一個教室裏相處了大半年以上,明明幾乎從沒有過正式的對話,為何在本部會這麼開朗又積極呢?即使說關係疏遠,一直不以熟悉的本名,而以來稱呼還是會感到不對勁。更不用說叫她布裏凱莉瑪時會心生抗拒了,因為對優毅而言,她是岬理緒。
「抱歉。岩切先生,多謝你那個時候的幫忙。」
優毅深深地行了一鞠躬,這兩個人就形同自己的救命恩人。
「喔喔,用不著那麼拘謹。那隻是我的工作範圍。」
「可是你身上的傷……」
「這不是什麼大傷啦,現在隻是趁著複健時來幫忙當個教官而已。」
隻有十三人——這是組織的基本。編號雖然排到了十三,實際上有一人殉職的關係,所以光憑剩餘的十二名獵人,的活動仍無法成立。
和屍人的作戰當中,負責牽製敵人行動來守護獵人,扮演支持角色的強襲班;探索可能成為屍人的對象、追蹤、尋找證據和感染路徑的搜查班;米亞等人的科學研究班,以及其它負責通訊或事務的工作人員也有。
雖然極具規模,但到底是超越一般法規製度——無法公諸於世的秘密機關。雖是從一般警察和自衛隊挑選出的菁英人員所組成,還是不能沒有限度的增加人數。畢竟知情的人越多,曝露的風險也跟著提高,所以堅持隻能以少數精銳進行行動。
連為了訓練對射擊和格鬥一竅不通的獵人而尋求專任教官的空閑都沒有,隻能由強襲班的隊員來兼任。
當然在這裏他們的工作並不隻有指導,大型手槍M1911A1-MIL-SPEC或FranchipSPAS15散彈槍,以及衝鋒槍等等一般警察所不會使用的武器,強襲班的隊員也會利用這裏來進行訓練。房間裏會彌漫一片硝煙味也是因為如此。
「記得沒錯的話棹原同學有學過空手道的經驗。射擊場旁邊就是格鬥訓練場,等我腳傷治好了就陪你過幾招吧。」
岩切以厚實的手掌拍拍優毅的肩膀,雖說是練習格鬥技,但並不是為了向隻有才管用的屍人拳打腳踢。而是為了能在作戰中做出更靈敏的判斷、回避敵人的攻擊對身體所作的磨煉。這兒不是鍛煉身心的道場,乏味單調的訓練場才是名為組織的特質。
在這裏進行的訓練,還有任務的一切都是為了驅逐水火不容的敵人所付諸的行動,並沒有參雜鍛煉精神的修行。
「好了,你們兩個都把這東西套在脖子上。」
「這是什麼?跟按摩機感覺好像。」
奈櫬從皮箱中拿出的是兩把手槍,隻不過在槍栓的地方附有鐵塊。除了槍以外還有係著兩根上頭有個護頸墊繩子的小盒子。
「原理和低周波按摩機沒兩樣。這把槍雖然是試作槍,但隻要拙下扳機就會發射電波。收到了那個電波之後,就會從這個裝置放出脈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