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怪物!」
形狀怪異的槍射出一道光線,然後子彈飛射而出。
一發、兩發。接連地命中,留下兩道彈痕。
不過蛇形的長頸並未就此停下動作。
在發射出第三發前,射於突然跪倒在地無法動彈。匕首般向前伸出的牙齒剌進了安全帽和衣服間的空隙裏,鮮血隨即噴出,射手倒地不起。智笑美的臉就這樣一把咬住。把發出痙攣的身體拋了出去。
當少年撞上焦慮不安的優毅時,早已是氣絕身亡的屍體了。優毅一碰,他的體重十分輕盈。可能是怪物的牙齒切斷了扣環,安全帽掉了下來;從中所露出來的臉龐。不出所料是和優毅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
但是他的臉並沒有因為死亡的苦痛而產生扭曲,反而是異常地表情鬆緩,忘我的微笑。
近在眼前的血腥味鑽進了優毅的鼻孔。
他迅速地護著勇生,不讓屍體進入他的視線範圍。
「嗚!」
理緒槍上的彈巢再度轉動、然後靜止。
這次射出來的子彈產生的不是冰,而是火焰。纏在小鶫身上的破碎製服轉眼起火燃燒,變成了焦炭。雖然四周的牆壁也受到波及起火,糾纏在一起的肉塊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火勢也蔓延到了身旁的窗簾上,優毅慌忙地想遠離火苗。可是也沒辦法靠怪物太近,最後隻能被迫躲到房間的角落。
「笨蛋!有人會在房子裏頭放火的嗎!妳能不能滅火?」
「啊……我試試看。不,我一定能成功滅火!」
在挨了神情痛苦的岩切一陣罵後。氣息異常粗野的理緒如此回答著。她將護麵的麵罩向上掀起,外露出滿布汗珠的臉孔,正因發熱而滿臉通紅。
這不單純是因為激烈運動的緣故。她的眼眶呈現濕潤,而且焦點模糊不清。
理緒將視線對準著火的牆壁,拿穩了槍。彈巢又再次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響開始轉動,設定在特定的位置上。
「嗚……啊啊……啊哈!」
按下扳機的瞬間,理緒發出了萬分激動的聲音。既像是住作夢,又像是在大笑一樣從張開的嘴裏溢出溫熱陶醉的氣息。
水蒸氣溢滿整個房間,火焰於剎那間消逝。原本燃燒的牆壁被一層霜覆蓋著,窗廉則凍成硬梆梆的模樣。
就在這時理緒也跪了下來——不,該說是一屁股摔在地上似地跌坐了下來,兩膝不成體統地張得大開。
沒有個人標記的兩名成員挺身站在優毅和勇生身前持續開槍射擊,但是其中一人也被智笑美們的尖牙襲擊而失血,痛苦地蹲下身子。岩切刑事也越過黑衣男子的肩頭開槍,怪物隻是感覺不快地纏繞著脖子。看不出有對牠造成傷害的模樣。
妹妹突然地死去、發射散彈槍的警察、眼前的怪物、一身武裝的同班同學……所有事情都不合常理,無法理解。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有優毅能做出判斷的事情。
現在,自己一夥人正麵臨生命的危險,理緒與死去少年所使用的槍械,對於那頭被散彈槍直接打中也麵不改色的怪物能發生作用。
此外,那頭怪物是無法饒恕的存在。
對於褻瀆智笑美姿態的敵人所產生的憤恨,超越了求生的欲望與麵對死亡的恐怖,於一瞬間淩駕了束縛著優毅的暴力忌諱。
「咦?」
但是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少年手上卻不見槍的蹤影。雖然屍體還是維持著手握握柄、食指卡在扳機上的形狀,但是卻四處不見那把變形的槍枝。
那把槍到底在哪?因為這名少年才剛使用過,所以保險裝置一定是打開的。隻要能扣下扳機的話應該就能發射才對,即使自己是外行人,隻要能在近距離用炮火猛攻的話一定能奏效。
無助地在地板上茫然尋找武器的優毅,碰觸到陳屍在地上少年的手。
指尖上有著像是觸碰到針頭一樣的觸感,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背脊流竄而上。
原先包覆著少年手掌的黑色手套居然分解成細微的纖維,且如同水絲順著玻璃表麵落下一樣流到了優毅的手上。
不對,這樣的形容並不正確。因為黑色的皮膜是違反了地心引力攀附上來的。
黑色的材質連優毅的手指也完整包覆,形成了手套的形狀,甚至保有縫線處。沒有使用絲綢和皮革也沒有上油塗裝,泛著奇異光澤的手套,就像裏麵縫有天然蠶絲似地,隨著光線的不同,交錯閃爍的線條浮現出來。
外觀就和神經的示意圖還有精密的電子回路極為相似。
對再度發生無法理解的事件感到困惑的優毅,手掌發出了熱度。自然握住的拳頭發熱作痛,從內側萌生出的「某樣東西」開始壓迫著優毅的於指。
「啊!啊啊啊、啊啊!」
手心中有一把手槍出現了,就如同『出現』兩字字麵上的意思,從無到有的實體化,將近三公斤實實在在的重量讓優毅的手垂了下來,他不經意地伸出左手輔助支撐。閃爍著黯淡鋼鐵色澤的槍體、長度約有四十公分的粗大方形槍管、完美符合優毅手掌大小形狀的握把、槍體上找不到圓筒形的轉輪。乍看之下的印象是把大型的自動槍。
和少年所持有的變形槍枝並不相似,這是把外表更為詭異的槍。
應該是擊錘存在的位置上,有副巨大的「鎖」被組裝著。可說是介於南京鎖和號碼鎖之間的混合體,複雜地交錯形成的構造物。不僅如此,槍口被狀似熔化的鐵給阻塞住,簡直就像在抗拒發射子彈一樣。
「這是……槍嗎……?」
「棹原同學,你能召喚出嗎?射牠!射那隻怪物!快點!」
依舊坐在地上的理緒喘著氣大聲叫道。
「勇勇勇勇勇勇生生生生生生!」
纏繞成球狀的肉塊緩緩地接近,身上沒有徽章的兩個人所射擊的散彈槍,隻能一時止住牠的腳步。
優毅聽從理緒所言,站起身來有樣學樣地舉起手槍,對準幻化成怪物的小鶫。
不過扳機卻怎麼樣也壓不下去。雖然已經用力地按壓,卻還是被牢牢地固定住動也不動。
寒意!
扳機稍微滑動的那一瞬間,一股奇妙的感覺襲向優毅的身體。後頸部附近產生的麻痹一眨眼間往四肢的末端竄流而去。
就像忍耐許久的尿意獲得解放一樣,又或者說如同自慰時射精的瞬間。和最為高潮的刺激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降臨那種感覺類似,一種強烈又甜美的快感。
和意誌或感情完全無關,是直接地、沒有顧忌地,靠著一股作氣,直衝快樂神經的衝擊。
優毅驚覺自己單膝跪了下來。
是在什麼時候腰和腳虛脫無力的呢?
這個快樂的感覺是什麼?是槍給予自己的嗎?
好想用這把槍開火。
想把壓抑、混亂、翻騰不已的東西一舉解放、想射出讓自己感到舒暢、想破壞站在眼前的敵人——衝動占據了整個腦子。
保險裝置有鎖上嗎?優毅如此想著,嚐試套弄那個奇怪的「鎖」,但是發現不到任何像是開關的玩意兒,焦躁的指頭顫抖地抓扒堅硬的表麵。
「你不會開槍的話就讓我來吧,借我一下!」
勇生伸出手想從優毅的手上奪取槍枝。在麵色鐵青的臉龐上所張開的瞳孔充滿著意誌力。那是一股忍受著恐怖、緊咬牙根、強迫驅使著感到膽怯、打算一走了之的身體做出行動的精神力量。
嗶嘰!
勇生和優毅的手觸碰的那一瞬間,手套發出了脈動。
在那衝擊之下,優毅取同了自我的意誌。想開槍、想射擊、還想再更使勁地拙扳機的衝動逐漸冷靜了下來。但是並沒有完全壓抑住,要比喻的話,大概就是剛好一半一半的感覺吧。
如同心髒一樣跳動的手套上頭,表麵的薄膜猶如脫了一層皮一般,漆黑的顏色產生了分離,向著勇生的右手感染而去。和優毅當時的情況相同,沒有厚度的漆黑影子攀附而上、開始立體化,在勇生的手上誕生了新的手套。不光是手套,不一會功夫連槍械——理緒所說的也顯現而出。
和射擊會拐彎子彈的變形槍與被封印的大型槍皆不相同,又是全新的造型。
回轉式多管機關槍——格特林機槍(GatlingGun)縮小成手槍大小的形狀。不過,五根槍管各自的長度和寬度都不盡相同。
這又是一把不可思議的槍械。
「嗚、嗚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勇生扣下了扳機。
形狀不一致的槍管開始旋轉,槍口閃爍著斷斷續續的閃光。
命中、命中、命中!
在彈道的盡頭。怪物的皮膚被打得皮開肉綻,交纏在一起的蛇體其中一隻遭到碎屍萬段。攻擊確實發揮了功效。但尚不成致命傷。
「啊嗚!嗚啊啊!嗯、嗯!」
三發、五發、十發——勇生持續射擊著。
腰杆直打顫,半張的嘴巴就像太熱天的狗一樣呼出一絲絲的熱氣。
和優毅感受到的屬同一性質,但是更為強烈的感覺正襲擊著勇生。
理緒會露出一副高昂的表情,持著變形槍的少年會跪倒在地,死了之後更露出愉悅的表情,全是這把槍搞的鬼。
「嗚,喔嗯嗯嗯嗯嗯!」
肉球因發散性的傷害導致形體開始崩壞塌落,卻仍一麵向前逼近。
不管優毅怎麼使勁用力,扳機依舊紋風不動。
勇生也到達了極限。放下跌坐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快逃,動作快!」
重新站起身的理緒再次舉槍——舉起了她所持有的。
三個彈巢開始旋轉,射出了非火非冰的子彈,著彈點的肉塊爆裂了開來。
可是怪物的行動並末停下。
「找掩護!避難優先!」
手槍彈藥射盡的岩切拖著受傷的腳大叫道。黑衣裝扮的男子也拖著倒下的同伴朝著玄關打算離開。
優毅也想逃離這裏。隻要這把槍無法射擊,那他也隻剩逃走這個選擇了。但是下半身卻使不上力——一心想射擊時所沉浸的快感讓腰腿虛脫無力。而成功射擊出的勇生所感到的脫力程度更在優毅之上。渾身虛脫、精疲力盡,隻能勉強維持張開眼睛瞪著怪物的狀態。
不僅如此,在出口前方還有蠢蠶欲動的人麵蛇塊擋著去路。
「我是布裏凱莉瑪!墮壞的屍人太過強大!裏蓋爾被幹掉了!」
裏緒對著無線電對講機呼吸錯亂地叫著。她也處於勉強以膝蓋撐起身子,無法跑步逃走的狀態。
「yyyvvvgggggg……gggggg!」
怪物的嘶吼已經聽不出是人類的語言了,因勇生與理緒的槍擊而形成的傷口所滴下的液體,和一般血液不同、飄散著腐敗的氣味。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優毅曝出了一聲慘叫。
自己將要死在這裏嗎?被蹂躪妹妹尊嚴的怪物牙齒刺進身體、就這樣在不明白家人是為何而死的情況下死去。
一身鍛煉過的本領毫無用武之地,於手上誕生的槍就這樣一次也沒派上用場而死去……
在懊悔不已的優毅背後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
衝破客廳的落地窗,一台機車從院子飛了進來。
那是似曾相似的,漆黑的川崎KLX250R。
身穿和理緒相同黑色裝備的騎士劃過一道驚險的甩尾從車上一躍而下,機車就這樣傾倒著一路滑行,猛烈地撞上怪物後停了下來。
「gyvvvv!」
新敵人的現身使怪物停止了動作。
回身張望的優毅抬頭看著解救了己方一夥人的人物。
「你們沒事吧?」
黑色長發的少女拋下潮濕的安全帽,在怪物的麵前露出高貴美麗的臉孔。她的表情上沒有畏懼,沒有憤怒,也沒有亢奮,隻是以漂泊的眼神注視著身上帶有一串和自己同年齡層少女臉孔的怪物。
沒有錯,她是在車站前遇到的那個少女。在這個距離之下可以清楚地判別出。描繪在胸前護具上的盾形徽章圖案是落淚美女的臉龐,雨滴從徽章的上頭滑落而下。
「貝妮朵拉堤(Benetnasch)!」
岩切刑事和理緒一同叫喚她的名字。
即便是口說同一個字彙,但是包含在兩個人聲音裏頭的感情卻是截然不同。聽起來感到一絲安心的語調雖然是一致的,不過岩切是語中帶有苦澀,而理緒則是混雜著像是忌妒一樣的感情。
「已經沒事了,交給我吧。」
貝妮朵拉堤舉起了被黑色手套包覆的雙手後,空中突然出現了武器。一把銀色的刀刃,接續在比她還要高大的長形刀柄前端。
長槍、不,是薙刀嗎?——優毅馬上改變對這把武器的認識。
那個刀刃是刺刀。
看起來隻是一般刀柄的東西,其實是全長將近兩公尺的來複槍。隻不過長型的槍身和握把以及槍托延伸為一直線的緣故,就槍械而言是難以使用的形狀,刺刀也並非單純的匕首,而是讓人聯想起劈柴刀的巨大造型,就連槍管前端的準星也像尖剌一樣又長又尖地突起。
槍體上隨處可見精致伊斯蘭叫樣式雕刻的這把武器,宛如是海盜所使用的燧石槍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對戰車用來複槍、以及中世紀城門衛兵手拿的長戟這三者的融合體。
貝妮朵拉堤輕輕揮舞這把感覺既禁忌又優美的武器,從優毅一行人的旁邊擦身經過來到怪物的麵前,雨水讓她身上的衣裝更增添了一層豔麗的光輝。
「放馬過來吧,屍人。我是為了殲滅你們而存在的。」
沉靜、但是又滿懷力量的宣言。
屍人——這是優毅第一次聽到怪物的名字。
「vvvvvv!gggggggg!」
閃!
刀刃向著瘋狂咆嘯的怪物馳騁而去。
一隻蛇的身體被切斷,智笑美的臉摔在地板上。浮現苦悶的表情後,臉孔轉化成烏黑的色塊崩壞了。
貝妮朵拉堤以尖長的刺刀切割著異型的肉塊,將牠節節逼退。
無庸置疑——優毅搞懂了。她所持有的超長來複槍和配件上的刺刀,都和自己手上的槍是同質的。
能打倒不可思議怪物的不可思議武器——這就是?
怪物——屍人伸長數根脖子襲向貝妮朵拉堤。長著智笑美相貌的臉,每一個都張大著幾乎快撕裂的血盆大口露出牙齒。
但是貝妮朵拉堤甩著頭發以最利落的步伐回避屍人的猛攻,用刺刀將脖子接二連三地割斷。絲毫感受不到長柄武器在狹小屋內戰鬥的劣勢,動作既華麗又精確。
斬!
將剌刀高高舉起,大刀揮下,左右橫掃,由下往上切割。
屍人接連失去了八條頸子。
這對牠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並無法估計。
因為這個交錯纏繞的身體是由無數的頸子所構成的。
「……讓我來!」
倚著牆壁撐起了身子,理緒舉起了。但是三個彈巢的回轉非常遲緩而且顯得不規則。
「退下,布裏凱莉瑪。妳現在的狀態沒辦法再開槍了。」
貝妮朵拉堤小小的嘴巴張了開來,冷靜地告知著。理緒心有不甘地嘖了嘖嘴,然後就這樣把肩膀靠在牆壁上。
「yyyy、gkgkgkgk、nvvvvvv!」
「從這世上消失吧,屍人。」
貝妮朵拉堤重新舉起了。
右手放在握柄,槍托底板緊貼肩膀,左手則支撐著槍托。握柄的部份對折彎起,槍托和槍管位置幾成平行,原先並不起眼的扳機從內側緩緩升起,在彈跳而出的護弓遮蔽下受到保護。槍機自動解除,尖剌狀的準星折疊了起來。
從長戟的造型搖身一變,變形為適合射擊的來複槍造型。這讓架起全長將近兩公尺長武器備戰的姿勢顯得更為不尋常——同時又美豔奪目。
貝妮朵拉堤扣下了扳機。
閃光在槍口爆裂。槍聲大作,空氣劇烈地搖晃著。
「勇生生生生生生生生生生!」
屍人——小鶫——智笑美的臉孔嘶吼著名字。
那是出自對勇生的眷戀,還是死到臨頭的悲鳴呢?
抑或是不具有任何意義呢?
在肉球的中央,一個巨大的洞穴被掏空開來。許許多多破碎而去的智笑美臉孔掉落在地板上,露出空洞的眼神和如同金魚一般張開的嘴巴。四處飛散的碎片和黑色體液不一會就蒸發消失,本體也崩塌碎裂化為黑色黏土狀的團塊。
腐敗的臭味彌漫四溢。
棹原家的地板在屍人幻化而成的汙泥,和黑色武裝集團踩著濕鞋入侵的雙重汙染下整個髒亂不堪。
「十九時三分,狀況結束。成功殲滅一隻屍人。」
「……妳這個人,真的很會挑時間出來撿現成功勞耶。」
針對冷靜地對著無線對講機進行報告的貝妮朵拉堤,理緒心有不甘地諷刺。
「隻不過是我盡速趕來之後,剛好碰上這個時機而已。你們的狀況我早就心裏有數了。」
被稱為貝妮朵拉堤的少女指著理緒所拾起的安全帽側邊——所夾帶的CCD攝影機的鏡頭部分,然後便拾起機車,朝著剛剛闖入的庭院離去。
「等……等等,謝謝妳救了我們一命。」
勇生邊拚命調整呼吸,邊向貝妮朵拉堤行鞠躬禮。優毅也跟著低頭行禮。但是少女則是連頭也不回。
「棹原同學你還好吧?放鬆右手的力量。雖然需要一點訣竅,照這樣做就會消失了。」
理緒一麵實際表演一麵說明。本來在她手上的三連環圓筒槍轉化成半透明消失了,猶如電影的特效一樣。
雖想依樣畫葫蘆,優毅的手指卻僵硬地無法從扳機上移開。
「優毅哥你試不出來嗎?」
勇生一點就通,馬上讓消失了形體。不過仍對自己身上所引發的現象感到不可置信,一直重複著手心或握或開的動作好幾次。
「啊、啊啊。」
以左手將僵硬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拉起後,手上所承受的重量漸漸地減輕。在拉開小指時,鋼鐵的塊狀物變成了半透明,外觀也變得模糊粗糙然後消失,一開始即不曾存在的東西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隻留下那副黑色的奇異手套。
即使打算把手套脫下,感覺卻難以鬆動。就好像已經和皮膚相黏一體化了一樣。雖然想用蠻力將它扯下,結果仍沒有成功。
「優毅哥請冷靜一點,手套上有防滑帶。」
經勇生提醒,優毅才注意到手背的地方有條帶子係住了底部。雖然這是以奇怪的形式在手上產生的東西,樣式倒是和普通的手套沒有兩樣。
優毅脫下手套看著自己的手。上頭沒有新生的傷口或瘀青,練空手道所長出來的拳繭也完好如初,是那雙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手了。
激烈的虛脫感從頭部到指尖一路傾泄而下。這是和快樂與焦躁兩種心情呈正反兩麵,一股莫名的心虛,令人無法平心靜氣的無力感。就像貫通身體內部的靈魂墮壞崩毀了一樣的感覺。
心懷不安地按住胸口,心髒的跳動十分快速,但是對自己生命的感受卻越來越不實際。
「棹原同學和那邊的小弟弟都能召喚出呢。或許以後能一起並肩作戰吧,請多多關照。」
理緒綻放著正教室從未見過的開朗笑容和溫潤雙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優毅一頭霧水地空手回握了理緒。
與其說溫暖——用火熱來形容還比較恰當,手就像在發燙一樣。
「很感謝你們的幫忙。但是請別用小弟弟來稱呼我,我有一個好端端的名字,叫做高出水勇生。」
勇生站起身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脫下了黑色手套,也向理緒握手。他的呼吸也和優毅一樣還是十分紛亂。
「他們是妳的朋友嗎?不過還是別泄漏太多關於我們的事情。」
「有什麼關係呢,岩切先生。他們兩個都能召喚出耶!身為貴重的獵人,應該力邀他們加入成為一起並肩作戰的同誌才對!」
斯達普——這就是理緒一夥人組織的名字嗎?靜下心一瞧,每個人身上都有的仿短劍設計徽章上,都有著四個字。
STAB——這個字所包含的意思是,用刀子刺人、使人為之斷氣、暗殺。
「這不是妳能決定的事情,要看他們當事人還有總指揮長的意思。」
被完成緊急止血的岩切這麼一指責,理緒閉上了嘴巴。
等大家注意到外頭的時候。雨勢已經轉趨強烈且持續下了好一陣子,數個警笛的鳴笛音劃破雨聲,從遠方向這裏接近。
「那麼…棹原優毅同學和高出水勇生同學,請兩位和我們一起走吧。因為正如你們眼前所見,你們被卷進了非比尋常的事件當中。高出水同學的家人會由我們這邊負責聯絡。」
即使傷口隱隱作痛,岩切還是擠出笑臉詢問。優毅隻是點頭示意,勇生則明確地大聲回答出「好的」兩個字。
「我們很清楚這是一件不得張揚的特殊事故。但是,事情完全沒有說明的情況下也無法就此接受。既然我們是當事人的話,就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才對。」
麵對岩切絲毫不感畏懼,勇生挺身直言。思考井然有序,態度沒有一絲的迷惘,這是優毅學也學不來的事情。
沒多久數名穿著製服的警察現身,將死去的兩名隊員和盛本刑警拾上擔架,蓋上白布後運走。
「獵人裏蓋爾和強襲班的南隊員陣亡了。以及負責帶路的地方警員——盛本刑警同樣不幸身亡。一般民眾的被害者有兩名……是的,據分析屍人是在淑鵬的事件當中所鹹染的小宮鶫。另外,發現有兩名可能是新獵人候補的民眾。」
從受傷的岩切和理緒口中接獲報告的警官,以平板的語調向著無線對講機敘述著,聽起來好像死了四個人一點也不是問題一樣。
緊接著出現數名身著白衣的人,拿出鑷子伸向化為汙泥與腐液的屍人痕跡。另外還有拍攝存證照片,和把變成木乃伊的父母的碎片撿進培養皿的人。明明是如此不尋常的屍體,大家卻不抱任何疑惑隻是若無其事地進行手上的工作。
「在那之前……」
身上沒有個人標記的黑衣隊員逼近優毅兩人的身旁。
「先由我們保管那個手套,現在你們還沒有擁有那東西的權限。」
聽從黑衣人所說的,優毅遞出了黑色的手套。
這是極為強力的東西。連那個怪物都能為之打倒,而且同時還是個會把快樂強加於使用者身上的玩意兒。強烈的吸引力和生理上的厭惡感,不管是哪邊也好,感覺都不是自己所能控製的程度。既然如此把這種東西交給別人保管還比較好。至少在這個時間點上是如此。
但是勇生的反應卻不一樣。
「如果我回答NO的話你們會怎麼做?」
勇生把右手的手指伸進手套詢問著。若就這樣一口氣套上去的話,就會出現。
「雖然情非得已,恐怕就算得用上蠻力我們也會限製你的行動。因為可不能放任危險的武器在外頭自由活動哪。」
隊員舉起了和岩切相同的手槍,手指頭正扣在扳機上,他是來真的。在頭戴安全帽的隊友的眼色指使之下,理緒雖心生困惑但還是戴上了手套。
「……我不是當真的。隻是形式上的發問而已,我會遵照你們的指示的。」
勇生保持一臉嚴肅的模樣把手套交了出去。隊員仍舊維持右手持槍,用左手收下手套後,交給了一旁的製服警察。鋁色的箱子打開之後,除了優毅和勇生的手套以外,理緒所脫下的也被分別收進箱子裏頭的小盒子,然後上鎖。負責人以無線電向本部報告時間和完成手套回收的動作。
「我們走吧,優毅哥。」
往在外頭等待的車子走去時,勇生偷偷地把臉湊了過來。
「這並不表示我已經完全信任警察了,而且就憑剛才的對話,我也聽出了某些事情。」
聽完勇生的耳語後,優毅也開始思考。
沒有手套就沒辦法出現。而且,恐怕也能對怪物以外的東西造成傷害。實際上,理緒的所發出的火焰就燒毀了棹原家的家具,正因為如此,除了自己非組織成員的兩人以外,就連理緒也被嚴格控管手套的使用。
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向警察挑釁,企圖藉此抓住真相的勇生,優毅從他的意誌和知性感到讚歎和威脅。
「不過,利用這個機會或許能問出智笑美同學的事情也說不定呢。謎放著不去解開,不是一件好事喔。」
接著更以充滿意誌的聲音呢喃道。
沒錯,成堆的謎。摸不著頭緒的事情還多得很,不管是妹妹的死也好。眼前的事件也好,屍人也好、也好、貝妮朵拉堤也好。以及,出現在自己手上的也是未解的謎。
但是,能確定的事情隻有一件。
怪物的死並不代表結束,而是更為嚴苛而且詭異的某項事件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