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馬湘蘭——試問閑愁都幾許(2)(2 / 3)

“自君之出矣,不共舉瓊扈;酒是消愁物,能消幾個時?”馬湘蘭放下手中的酒杯,看著院中的蘭花出神,若是王公子能仕途得意,自己便也有了歸宿,隻是此去數月卻沒有半點消息,也不知他近況如何,想來心中不免慌張。

就在馬湘蘭思緒紛亂的時候,遠在京城的王稚登,已經開始了比上一次更為艱難的入仕之路,此次進京,名為編國史,實為打雜。編史的同僚們大多是徐階手下的文人,見了王稚登,自然排擠,一些打雜的瑣碎事情,都派了給他,這讓王稚登很受打擊。他盡管珍惜這份難得的工作機會,卻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欺辱。在這種情形下,忍氣吞聲到年末,他依舊看不到任何希望,幹脆收拾行裝,辭了工作回故鄉去。

回到江南的王稚登,總覺無顏麵對殷切期盼的馬湘蘭,為免兩人見麵尷尬,他幹脆把家搬到了姑蘇,絕了自己與馬湘蘭相守一生的念頭。馬湘蘭並不知他有此變故,守到來年仍不見王稚登回轉,便四下打聽,得知他在姑蘇,趕緊前往。

“公子失意而歸,決計不再見湘蘭了嗎?”馬湘蘭看著麵前惶惶不安的王稚登,“湘蘭何曾討要過什麼,不過是難逢知己,想要珍惜這番情意,如今公子卻因為避見湘蘭,舉家遷往姑蘇,莫非湘蘭就那樣可憎?”她氣惱得掉下眼淚。

“湘蘭不要誤會,”見到馬湘蘭泣不成聲,王稚登心裏也十分難受,“隻是當日離別,我曾有心許諾,可是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入仕無望,進京備受欺辱,想我如今已到不惑,無能為力,怕是無法與你結緣了。”

“我們如今,還需要承諾嗎?”馬湘蘭抹了眼淚,柔聲說道,“心中時時記掛便是最真切的,公子這番話,湘蘭都明白了,若說從前擔心公子嫌棄,今日斷不會再有那樣的誤會,公子隻是無力承諾,卻非存心拋棄。”

“湘蘭明白就好,我與你雖不能做夫妻,但是依舊是知己,這一世都是知己。”王稚登朗聲說道。

“想我當日,等公子歸來,心中急迫,幾乎想要奔往京城去,”馬湘蘭淒然一笑,“那幽蘭館已經閉了,我也無心再作生意,公子如今歸家,雖仕途不順,身體卻也安康,湘蘭總算能放下心來。日後,湘蘭若來姑蘇探望,不知公子能否接待?”

“那是自然,你我摯友,隻要你來,我定當盛情相迎。”王稚登點點頭。

“今日去了,過些時日再來,”馬湘蘭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著王稚登,“芙蓉露冷月微微,小陪風清鴻雁飛;聞道玉門千萬裏,秋深何處寄寒衣。這是當日思念公子所作,今日留與公子。”她說完,翩然轉身,登船而去。

馬湘蘭回到幽蘭館,想著自己年紀漸長,仍舊過那陪酒賣笑的生意實在為難,便不再迎客。從前往來的賓客,有仰慕她文采的,時不時會來拜訪,馬湘蘭煮茶款待,排憂解悶,談古論今,隻是一不飲酒,二不接受邀約。每月總有幾日,她會租了船去姑蘇,與王稚登把酒言歡。這樣的時光,一晃竟過去了三十年。

每次從姑蘇回來,馬湘蘭都會惆悵許久,隨著年歲漸老,華顏日衰,那些從前往來的賓客也不再登門。日日陪伴她的隻有滿院的蘭草。幽蘭館自閉門謝客之後,開銷用度吃緊,馬湘蘭遣退了廚娘和粗使的丫頭,十多年前,幽蘭也尋了人家嫁出去,如今身邊侍奉的,隻有一個在門口撿來的女孩子,年紀不過十三四歲,對馬湘蘭很尊重,卻處處拘謹,到如今,馬湘蘭便是連一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了。

每日在房中翻翻書卷,然後去院中看著小丫頭澆花除草,除此便無所事事,孤獨、寂寥,像毒蛇一樣,整日盤旋在馬湘蘭的周圍。終於有一天,就在她從姑蘇回來不久,她竟接到了王稚登的邀約,原來,數日後,王稚登七十壽誕,他宴請了馬湘蘭,這個為自己付出一世真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