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艾拉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
“那麼答案呢?”小王子緊張地湊了上來,“姐姐在外麵漂泊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能夠陪伴在身邊一定很寂寞吧,現在您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狄瓦諾先生既忠誠又可靠,我想絕對可以給姐姐幸福的!而且我知道哦,狄瓦諾先生從來都沒有交過女朋友,也沒有答應過做哪位女性的私人騎士,所以他肯定對您……”
“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慕艾拉輕輕撐住了自己又在發燒的額頭,“我有點不舒服,先去躺一躺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這裏的事不用你擔心。”
“姐姐……”小王子吞吞吐吐,“……我覺得……”
“有話就說。”
“我覺得您這次回來變了很多……以前您不是這樣的。”弗爾有點悲傷地看著慕艾拉,“在我的心目中,您永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姐姐,不忍心去傷害什麼人……”
“你就當過去的那個慕艾拉早已經死了吧,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不過是一個醜陋的靈魂。”冷冷說完,扔下弗爾一個人,慕艾拉快步離開了房間。
[7]
榮托悠閑地坐在窗邊,看似興致極高地逗著落在他手指上的一隻鸚鵡,不時對它吹著口哨。
站在他身後的芙西蕾亞則微微蹙著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問狄瓦諾的事情是嗎?”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事似的,榮托開口道,“抱歉,神祭前夜的舞會我沒有帶上你,不然你就可以見到他了。狄瓦諾竟然喝醉了,真是曠古奇景啊。”
“不,那種場合不該有我的位置。”芙西蕾亞低聲說。
“但是狄瓦諾去了。”榮托笑,“他之前不過是個小小的雇傭兵。”
“侯爵大人是故意這麼說的嗎?”芙西蕾亞有點生氣,“您明明從沒把他當普通的仆人看,你們是朋友,不對嗎?”
榮托愣了愣,之後又恢複了笑容:“我親愛的芙西蕾亞,我想有些時候你還是誤會了。我與狄瓦諾的交情遠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堅固與美好。他為我做雇傭兵的那幾年,隻是單純為了以我作為跳板,好幫他去結識那些有權有勢的大貴族罷了。現在他在佩利斯為瑞薩王室效忠,我為薩巴通家族的興亡奔走,我們都在各司其主,如果還在顧及什麼可笑的昔日情誼,這跟下次在戰場上見麵時直接把自己的首級奉上去有什麼區別?別天真了。”
芙西蕾亞咬著嘴唇不說話。
片刻她輕輕地問:“所以這次侯爵大人是不打算救他了嗎?”
榮托並不打算正麵回答芙西蕾亞的問題:“其實要我說你根本用不著那麼擔心狄瓦諾。被送到薩蘭與羅西菲特那裏受點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但還不至於被殺死就是了。羅西菲特那麼喜歡他,薩蘭又想倚重他的依雷斐騎士團對付我的鬼翼,畢竟沒了狄瓦諾的依雷斐騎士團就像一群無頭蒼蠅,特舶爾那個大塊頭還不足以勝任依雷斐騎士團總長的位置。他們這次抓他過去不過是急病亂投醫,想從他那裏追查‘緋之石匙’的下落而已……更何況啊,慕艾拉有慕艾拉的想法,她在等某些人來,在那些人來之前,暫時就隻能犧牲一下她親愛的騎士長了。所以不要怪慕艾拉,如果易地而處,狄瓦諾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芙西蕾亞還想再說什麼,這時候有隻信鴿從窗口飛了進來,榮托抓過鴿子,解下綁在它腿上的羊皮紙卷抖開。因為是逆光的關係,芙西蕾亞看不到榮托的表情,卻能感到榮托的身體輕輕晃了一下。
不久之後榮托把羊皮紙卷丟入了火盆,火苗在他藍色的眼珠裏跳動著,溫柔地舔舐著那一小堆灰燼。
“……侯爵大人……”芙西蕾亞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芙西蕾亞……”過了好一會兒,榮托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中再沒了剛才的輕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啞,“把我那件有著家族徽印的紅色長袍找來吧,我想該到我出場的時候了。”
此刻站在城牆上的慕艾拉握著手中的藥瓶正眺望著遠方,覺得這個世界在以一種瘋狂的不被她所控製的姿態加速、加速……
“狄瓦諾,蒼金的狄瓦諾……”因為發燒的緣故,雙頰微紅的公主以隻能讓自己聽見的聲音輕輕喚道,“你刺殺先王,滅口教皇,親手導演了這場王室變動卻對王位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態度,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呢?我……”
無情的風聲吞噬了她後麵的話。
這時,仿佛隻有於末世之景中才會出現的巨大日輪終於在佩利斯的地平線上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