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能及時發現他,並不能怪我。首先,是這桌子太大了,他又有些單薄,坐在這麼大的桌子旁邊目標不明顯;其次,他身上穿著玄色葬服,正好與紫紅色圓桌融為一體,不仔細分辨根本分不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從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在翻看著手裏的文件,頭都沒抬一下,理都沒理我一下,這更加難以引起別人的重視。

“哥!”我畢恭畢敬喊了一聲,這是珈南提前囑咐過的。他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那應該是默許。

他依舊專注於自己的事情,隻是抬了一下手。郝兵受意,急忙拽著我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

我看著他。

因為他並沒有理我,這讓我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他。

他年齡不大,頂多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雖然個頭已經不矮,但是坐在那裏還是小小的一隻。

現在,他坐在那裏,微低著頭,專心致誌研究著文件,掩住了臉上的大半表情,唯一清晰的,就是他那濃密的稍微有點卷的烏發。

他這一點跟死去的“父親”不太一樣,跟我也完全不一樣,所以我猜想,他的卷發基因應該是來自他的母親。

他手中的文件應該很重要,厚厚的一摞,這對他而言是一個不小的工程。我開始有些心疼他,他也就比我大了那麼幾歲,我還連學都沒上過,他卻要處理這麼多繁重的工作。所以我忽然覺得,他被敬著就被敬著吧,他被捧著就被捧著吧,至少現在,被這些重擔束縛著的人不是我。

隻是,看著一桌子的美食卻不能動筷,讓我委實有些著急。

從昨天到現在,我還滴米未進。珈南他們光顧著把我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根本就沒照顧過我的肚子。可能對他們而言,麵子遠比理子更重要。

現在,我麵前擺著滿滿一桌子的美食,我看著它們,口水開始不自覺的泛濫,腸子也咕嚕嚕響了起來。

興許是我腸子咕嚕的聲音太大了,吵到他了,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對郝兵道:“先讓他吃。”他的聲音很輕,有些沙啞,沒有任何的感情。

然後他就接著處理自己的文件。

“是。”郝兵答應一聲,走到我身邊,給我盛了半碗粥,給我夾了幾樣菜。

我知道,按理來說我應該等著他一起用餐,可是我實在太餓了,也擔心我肚子的咕嚕聲擾了他的清靜,所以我就厚著臉皮吃了起來。

我三五兩口就將那半碗粥喝了下去,因為喝的太快,都沒嚐出味兒來。然後我又兩筷子將郝兵給我夾的菜也吃了下去,也是因為吃的太快,沒嚐出味兒來。

郝兵被我風卷殘雲似的吃飯方式嚇了一跳,但是他畢竟是有修養的人,所以立馬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的樣子。他給我盛了一碗米飯,又給我夾了很多的菜。有了先前的經驗,他這次給我夾的菜滿滿堆了一大盤子。我感激地衝他笑了一下,端起碗就著菜就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碗米飯和那盤子菜已經成為我的肚中之物。我不好意思地看了郝兵一眼,不知道再要一碗飯是不是過分了點。

而郝兵畢竟是郝兵,善解人意永遠都是第一名。他直接又給我盛了一碗米飯,為了讓我吃飽特意將米飯盛得尖尖的。而且,給我夾的菜也更多了,還特意多了很多的肉菜。

我不好意思地端起了碗,又是一陣狼吞虎咽。我唯一慶幸的是我的“哥”一直在看文件,沒看到我饑不擇食的狼狽樣。

就這樣,我一口氣吃了四碗米飯,總算是將肚子裏的虧空補上了。我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口湯,打了一個飽嗝。這個飽嗝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看著我。

對於我,他應該也有好奇,所以他隻是看著我,並沒有急著說什麼。他如琥珀一般的眸子發著清冷的光,似乎能將一切都看穿,這份老練和銳利跟他的年齡極不相稱。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來他任何的情緒變化。我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剛剛失去了“父親”還沉浸在傷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