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安排一下,兩個小時以後,我會在九和大廈召開記者招待大會,屆時我會正式發布……”少年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經離世的父親,眼角又濕了,聲音也隨之顫抖了一下,但是隻有一下,他就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屆時,我會正式發布老爺離世的消息,還有接下來的各項安排!”

“是!”“肖叔”領命下去安排。

“郝兵!”少年看向身側的年輕人。

“少爺!”郝兵急忙上前。

“傳令下去,在發布會發布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透露老爺離世的消息。誰若是在此之前走漏了消息,我絕不寬宥!”少年的聲音流露出一絲狠絕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栗。

“是!”郝兵低頭領命。

“按照以前的計劃,準備一下老爺的葬禮。待鴻源法師定下日子,就為老爺舉辦葬禮!”說這些話的時候,少年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眼睛也再次濕了。

我這才忽然意識到,對於“父親”的離世,他才是那個最傷心的人。

於我而言,“父親”隻是一個剛剛相識幾分鍾的陌生人。於其他人而言,“父親”也隻不過就是他們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一個人。而隻有對這位少年來說,“父親”就是一位父親,是一位真真切切無可取代的父親。

所以,縱使他少年老成,縱使他乾剛獨斷,當他麵對自己的父親的時候,他依舊是一個脆弱、無助的孩子,依舊會因為父親的離世而傷心難過。

“是!”郝兵答應了一聲,黯然垂淚。

就在這個時候,“何叔”急匆匆走了過來。

“少爺,人都到齊了,可以舉行股東大會了。”“何叔”恭敬地向少年稟報。

“好!”少年答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然後就帶著“何叔”他們離開了。

他的背影,堅挺而又孤獨,瘦小而又無助,漸漸消失在昏暗的燈光裏。

多少年以後,當我回想起這副場景,我都會感歎: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用他稚嫩的肩膀為我撐起了一片天。

隻可惜,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害怕他,事實上所有的人都害怕他。

他明明隻是個孩子,卻有本事讓大家都怕他、都聽他的,他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漸漸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就隻剩下了我,還有那個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父親”。

他們為什麼要把我跟一個死人放一起?我很是害怕,想要逃出去,才發現門是從外麵反鎖上的。

所以,他們要麼是故意,要麼是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努力躲在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努力讓自己不要想他是一個死人,努力讓自己相信他是我最親的人,我不必怕他。

可是,我越是努力,越是清晰地知道,我是被跟死人關在一個屋子裏的,然後我就更害怕。我無助地躲在房間的角落裏,抱著自己無聲的啜泣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進來了一群人。他們開始給“父親”整理遺容、換衣服。

“父親”去世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身體有些僵了,那些人便一遍一遍活動著他僵硬的肢體,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換上他們帶來的衣服,為了讓他能擺出他們想要的姿勢。

我想,他應該不喜歡自己像個木偶似的被人這樣擺弄著。倘若他還是有感覺的,他應該也會痛。

隻可惜,現在的他已經死去。不論他活著的時候有多大的權利,也不論他活著的時候有多麼了不起,現在的他都隻是一個死人,也隻能任人擺布。

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心疼他,我落下一滴淚來。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主動為他落了淚。自此之後,我們的父子情分便也算是走到頭了。

多麼可惜,我有父親了,可是隻有了幾分鍾,我又變成了一個孤兒,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不對,我又算不得孤兒,因為我有了一位哥哥,一位陌生的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