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風卷塵(1 / 2)

聽說風先生回來了,碧喜即刻啟程,親自去請。

碧喜隻見過風先生三次,從來不知道風先生的真正姓名是什麼。從前郡主去笙苑,鮮少帶著她。碧喜隱約知道風先生是郡主的老師,能做郡主的老師,必然是十分厲害的人物。

燕北山在左都城二十裏之外,來回要要花大半天的時間。碧喜不敢怠慢,天還未亮就啟程,於午時之前到達了笙苑。笙苑周圍一片清冷寂靜,似乎時間的繁華變遷都無法侵擾這裏的安寧。即使郡主久別而歸,風先生也不曾派遣一個人前來探望。

事情進行地出乎意料的順利,碧喜道明來意之後,侍從隻是讓她稍作等待,隨後風先生的馬車就隨她出了笙苑。碧喜欣喜之餘,略略有些驚奇。從前都是郡主上門拜訪,她以為風先生生性高傲,不肯屈就。

風先生的馬車上裝著白綢素紗,飄然脫俗不似來自凡間,卻又像是守喪人返鄉的隊伍,白綢帶子隨風而動,帶著幾分肅穆陰惻。

燕北山下人煙稀少。碧喜帶著人走在前麵,聽見後麵的馬車中琴音波動,初而清越激昂,繼而悠長婉轉,低轉嗚咽,婉轉綿延,徵音不絕,恍若置身雲端,寂寞蒼茫。落寞的琴音回響在蒼茫的空中盤旋似勁風,又似蒼鷹孤桓的絕唱。

聽著聽著,碧喜忽而熱血沸騰,渴望著金戈鐵馬,馳騁沙場,忽然黯然彷徨,不知何去何從。

到了郡主府外,風先生報琴下了馬車,碧喜這才第一次看清風先生的樣子。似看清了他的模樣,仔細一想,卻是一片茫然,隻覺得他的五官全都掩蓋在強大的氣場中。看著他時,會情不自禁地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地,想要做什麼。

蕭盞等在前廳,見風先生進來,便遣退了身邊所有的人,也包括碧喜。

風先生看見蕭盞,微微一怔,目光卻不似別的人那般隻是緊緊地盯著她的麵具。他上下打量著蕭盞,目光裏聚起淡淡的懷疑之色。

“先生。”蕭盞左手搭在右肩上,頷首施了個禮。

風先生淡淡地說道:“郡主,別來無恙。”

蕭盞笑道:“若是無恙,今也不必麻煩先生親自來一趟了。”說著,又輕咳了一聲。

風先生也不多作寒暄,上前說道:“讓我來替郡主把把脈。”

蕭盞從善如流地伸出右手。

風先生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神色認真,眼裏的疑惑慢慢凝聚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手,沉默了片刻,訥訥道:“你……”卻沒了下文。

蕭盞知道他定是看出了什麼,心微微懸起,麵上卻鎮定如常:“我這些日子來時不時胸悶窒息,非要吐出積鬱在心口的血,才能緩過來。原本以為隻是連連奔波造成的氣血不順,舊傷複發,可是這種狀況越來越頻繁,並常伴有體乏無力。先生可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先生沒有回到她的問題,反而說:“請郡主摘下麵具。”

蕭盞目光驟冷,手捏成了拳,又緩緩放開。她抬手緩緩摘下了麵具,把疤痕縱橫的臉展露在了風先生麵前。

風先生凝視著她的臉,目光中帶著思索,忽然,他伸手撫上了她的眉。蕭盞下意識地閃躲,往後退了一步。

“這樣的眉眼,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風先生似在輕聲囈語,唇角揚起一抹淺笑,眼裏柔光盈盈。他低聲說:“我有方法除去郡主臉上的疤痕,郡主可願意試試?”

蕭盞戴回麵具,語氣溫和卻堅定:“不必了。豔絕易凋,連城易碎。容顏不過是皮囊,我如今已看透了。”

風先生淺笑道:“難得郡主如此豁達。從前我便知道郡主有大智慧,不是池中之物。雖然郡主彼時無心權勢,然而天意不可逆,上天給了郡主無雙的才華,就必然也會降以大任,施以磨難。不過現在看來,郡主已經通過了上天的曆練。”

他這麼一說,蕭盞隻覺得脖子上沉沉地壓著宿命的枷鎖。那枷鎖如此之沉,壓得她脊骨欲折,就要摔倒在地。想到先前遭受的一切,不由得心酸。

風先生仍是以先前那種平淡無波的口吻說:“郡主的身上發生了大變故,具體是什麼變故,我也參不透。但是,郡主的病……”他話鋒一轉,“郡主的聲音可是因為服用了落音丹才會變成這樣?”

蕭盞毫不遮掩地答:“是。”

風先生接著問,聲音有些迫切:“郡主為何要服用落音丹?”

麵具後,蕭盞變了臉色。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容不迫地解釋道:“我被晟銘的人追殺,不得不改變聲音隱藏身份。”

風先生似接受了她的解釋,沒有再追問,而是說起了從前的事:“十年前,我為郡主所救,得以隱居於燕北山下,過了十年平靜的生活。郡主的大恩,我從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