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lude 聖誕夜(2 / 2)

“裏麵的舞會肯定開始了吧。我們遲到了多久?”她撅起了嘴,誇張地歎了口氣,“我第一次參加這些派對就遲到,真是……但願沒錯過高潮吧?”

他側過臉,眼眸裏掠過一抹奇異的光彩。僅憑這一刻,時間定格在她惋惜卻又對前方充滿期待的表情,業已令他憶起她在絕望降臨之際依然懷抱希望的畫麵。她臉部玲瓏的曲線,呼吸間細微的動作,眨眼時密長的睫毛羞澀顫動。他無法在她麵前徹底流露自己的感情,他十分明白逾越那條界線的後果。

他不得不壓抑早已積存內心的興奮之情,腦海裏多少遍描繪他與她再見麵時的情景,然所有無以言喻的欣然卻在轉瞬間變為愴然的悲傷。

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這樣的關係注定折磨他們。

屋內奏起《國王與皇後華爾茲》的前奏,他仍沒回過神,是她的聲音喚回了他。“再不進去我們辛苦趕來就真的全無意義了。走吧!”

他清醒了幾分,正打算聽從她的話盡快進入會場。隻見她突然一臉躊躇的表情。他不去發問,耐心地等待她的說明。

“其實,這邊都能聽得到音樂的話,那邊……”她指向庭院中央,他沿著她的視線看到草坪上安靜噴著水柱的水池,“我們可以去那裏跳的,你說呢?”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正麵向她,稍傾著上身,伸出右手。“MayI?”

隔一扇門,屋內的華爾茲舞曲如故徑自旋轉,外麵的世界卻是另一番浪漫。他是第一次和她跳華爾茲,見她初時生硬的舞步,就猜出她不會跳,但他依舊默默帶著她,讓自己配合她。她是有才華的,事實也證明他是對的。

天空飄起了白色的小精靈。

一片片雪花緩緩降落到深冬的巴黎。盡管西歐氣候四季溫和,隻是入夜後的冬天氣溫還是變得有些冷。畢竟,現在已下起了雪。

節奏明朗的華爾茲舞曲被換成輕柔的徐緩樂曲。她鬆了一口氣,因為不必再為可能踩到他的腳而提心吊膽。放鬆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她無意識地依偎在了他結實的臂彎裏。

“你很快就離開,對嗎?”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喃喃地問。

“明天一早的航班。”

她停住了腳,身子後傾少許,仰頭望他,“我們還會見麵的,對不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隻是話語像不受她控製一般,不經深思就跑出了她的嘴巴。她沉默著等待他的回應,她不明白,為何這次他會有所遲疑。最後,她見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越過她落在遠處。“你在開玩笑,是嗎?我們怎麼會無法再見,明明才剛見麵不久,不是還有很多可以相處的時間嗎……”她猶如在低聲訴求,或者更像自言自語。

“我也不清楚。”他淡淡地笑著,她看著竟覺得像被拋棄的小狗,“我會給你寫郵件的,雖然無法像以往那樣頻繁。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隻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她的臉在他撫摸的手心摩挲起來,宛如送別即將出遠門的主人的小貓。“很重要的人……嗎?”

她頓住,抬眼看他,仿佛隻要死死盯著他看,就能看穿他是不是在說真話。穿透夜裏顯得幽藍的深邃眼眸,直達他的靈魂深處。她是一個有靈力的女孩,所以相信隻要她用心去感受,多少能得出想要的答案。結果是,她無奈地發現他並沒撒謊。她不由失笑,她憑什麼懷疑這個人?他從未欺騙自己,不是嗎。這樣的自己,真差勁!

“在想什麼?臉色都變了。”他似乎想笑,到底把衝動壓抑了下來。

聽到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她更覺羞愧,未加思索便轉身掙脫了他。

“怎麼……”話音未落,他已上前把她鎖在自己的懷裏。“你,討厭我了嗎?”

這是他無法忍受的。縱然這是早晚的事,可他現在還沒做好承受她的厭惡和憎恨的準備。興許,他不像自己所認為的那麼堅強。每當遇上她的事,他的防線就會脆弱不堪,稍一觸碰,便全線崩潰。

“我,我……”背對著他,被牢牢抱著的她,眼眶不知不覺地溢出了一滴眼淚。如今她不是為不信任他的自己羞愧到難過,而是因為感受到了他的悲傷而心疼,仿佛如果她再次掙出他的懷抱,身後的世界將在頃刻坍塌。

這時,她忍不住好奇,那份堅強的背後恍若有著不為人知的願望,而是什麼樣的願望,使他此際表現得如此卑微呢?

時間靜止。白雪,沙沙飄落,散滿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