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從乾德十四年的那一個雨夜,抑或是從乾德六年她出生的那一個夜晚,她今生便注定是他的人。
暗中,他突然道:“今日可是去料理向得謙的後事了?”
她沒吭聲,許久才點了下頭。
長發柔軟地擦過他橫在她頸後的手臂,如細藻一般驀地勾起二人間的許多舊憶。
景宣三年初,北戩大敗,狄念生擒北戩皇帝向得謙及其宗室子弟、押解入京,向氏一門分別被拜國公子侯,賜宅京中,數年來還算是微瀾止水。
她曾經想問卻沒問過,他當年沒有下狠手誅殺北戩宗室,究竟是不是因為顧及到她,怕她會心生惻隱,而又會想起自己兒時的過往? 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但當她生下女兒、女兒又被冊立為儲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想過這問題,反倒是自己動了護犢殺心。
每每看見女兒那可人的笑顏、小小的模樣時,她就忍不住會想,倘是將來待他與她百年之後,女兒在這世上可會遭受什麼大難不幸?到時候這小小的肩膀又將承受怎樣的家國重擔,還會不會有人能夠護得了她、幫得了她、愛得了她?
為了女兒將來為帝之路能夠順坦一些,便是盡誅北戩宗室子弟,她亦能下得了這狠手。
隻是他不曾表露過這心思,她也就從未提起過。
但她如今終也能明白,當年的那一切,無關人也無關理,那不過是一個上位者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夠不必再受自己當年的艱辛苦難而做的打算。
她不能夠一輩子都這樣恨他的父王,正如她不能夠真正放心北戩向氏宗室一樣。
七年來向氏宗室中人陸陸續續或老或病而死,如今向得謙亦在半個月前因病暴斃,她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來。
可是她心裏的這些思量,又怎能對他說得出口?
“水患既消,”他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不如找個時間,你帶著若韜、若韞、若韌三人,一同去西都謁見母皇與父王?”
她的臉貼在他的左胸`前,一下下聽著他的心跳,口中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到底是明白她的。
否則也不會挑這當口與她說這事兒。
他等了她七年,或許他原本還打算等更久,等她能夠真正釋然——雖然這釋然並非是不恨,隻是她選擇不去恨。
從前的事情她沒有辦法能夠改變重來,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忘記心頭的傷恨,而握緊手中的摯愛,一生一世為了她所愛的人們去好好地活著。
【番外二景宣十一年】
景宣十一年春三月,西都遂陽舊宮外已是香花滿徑,殿闕之間蓮池水清,闊葉翠色在陽光下泛著點點水金。
若韞帶著弟弟若韌在池邊嘻鬧不休,二人身旁不遠處站著個華服男子,雖已兩鬢斑白,可脊背依然挺得筆直,帶了皺紋的側臉上仍能看出年輕時英俊瘦削的痕跡。
他負手望著兩個男孩,薄如鋒刃的嘴唇微微向上彎起,縱是一言不發,可身上的氣勢仍是令人不敢小覷。
“皇爺爺!”若韌一轉身就撲了過來,兩隻濕乎乎的小手扯住男子錦袍下擺,“皇兄他欺負我!”
若韞在後繃著小臉,氣呼呼道:“我才沒有呢!”
賀喜彎腰一把抱起若韌,又將若韞拉過來,沉凜如淵的眸子中漸起一絲暖意,“在西都待了這麼多日,可有想過你們父皇?”
“不想!”若韌瞪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