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4)(1 / 2)

“伯仲”一詞流露出詩人的自豪、自信和自傲。語本曹丕《典論·論文》:“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詩中當指蘇軾門下諸君。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一:“子瞻,子由門下客最知名者:黃魯直,張文潛,晁無咎,秦少遊,世謂之‘四學士’。至陳無己,文行雖高,以晚出東坡門,故不若四人之著,故陳無己作《佛指記》曰:‘餘以辭義,名次四君。’”後來陳師道、李廌與四學士並稱“蘇門六君子”。

一次晚坐,瀏覽山川,窮通天地,為一個人所擁有的湖水最純淨,為一個人所擁有的樹林最青翠,為一個人所擁有的飛鳥最空靈,為一個所擁有的暮鴉最溫馨,為一個人所擁有的歸雁最親切。一個人的世界最快樂,這份快樂寫滿天地,寫滿人生。

一抹殘陽冷人心

晚步

汪元量未暝先啼草際蛩,石橋暗度晚花風。歸鴉不帶殘陽老,留得林梢一抹紅。

一個人的黃昏是孤獨的、冷清的;一個人的黃昏也是詩意的、美麗的。讀宋代愛國詩人汪元量的小詩《晚步》,我們會欣賞到這種冷熱交織、喜憂參半的凝重畫麵。

這個傍晚,詩人看到了怎樣的風景?又有怎樣的人生感慨呢?還是讓我們沿著詩人的足跡走進黃昏,走進風景,也走進詩人的內心世界吧。

天色未暝,殘陽未落,詩人信步徜徉,來到石橋之上。駐足四望,晚風輕輕襲來,帶來縷縷花草芳香;腳下草叢之中,蟋蟀早已放聲歌唱,聲音此起彼伏,響成一曲天籟,讓人別有感觸。詩歌一開筆,就給我們描繪了一幅立體多維的直觀畫麵。詩人隨心所欲,觀花賞草,移步換景,興致勃勃。

從聽覺而言是蟋蟀吟唱,於草叢之間,於涼秋之際,昆蟲鳴叫,聲音淒切而尖厲,聲聲入耳,觸動心懷。四周很寧靜,似乎也有一點荒涼,蟋蟀的鳴叫,自然讓人感受到秋意襲人,郊野冷清,內心的寒涼不言而喻。注意詩人的用字“啼”,組詞有“啼哭、哭唱、啼鳴”之類的,多有寒蟬淒切、對長亭晚的淒清意味。從嗅覺描寫來看,風兒輕輕吹,芳香陣陣來,看不見,摸不著,卻聞得到,香風來得輕手輕腳,來得悄無聲息。一個“暗”字既是表麵上交代天色昏暗,時間不早,也含蓄點出風來無跡、香飄無聲的特點,輕盈,幽美,細膩,清新,頗見詩人錘煉功力。

從視覺來講,也是別有風景。野草叢生,雜花盛開,石橋靜立,流水潺潺,曆曆如畫,美不勝收。

詩人筆下,所見所聞,所嗅所觸,無不靜美如畫,深邃如詩。每一片風景後麵都有一段心靈的情感,一聲蟲鳴,一朵花開,一陣風吹,一縷芳香,一叢野草,一天幽暗,無不含情帶意,動人心懷,特別是詩中“暝”“暗”“晚”“啼”這些字眼,分明又暗示了詩人淒清、蒼涼的心境。

詩人的心是冷寂、寒涼的,他看到了一片憂傷的風景。烏鴉三五成群,嘎嘎飛鳴,投林歸巢,似乎也懂得詩人的心思,沒有帶走夕陽,竟留下林梢最後一抹殘紅供詩人欣賞。一抹殘紅,照亮了寒山瘦水,照亮了秋林禿枝,驅除了寒鴉不祥,驅除了黑暗無邊,多少讓人感覺欣慰,讓人感覺溫暖。這是黃昏的亮點,猶如一幅畫:叢林梢頭,殘陽如血,長天如晦,有點蒼涼,有點亮麗,給人的感觸特別強烈,特別震撼。何以如此?日落西山,秋轉寒涼,葉落林枯,蟲鳴草叢,衰敗之景,觸目驚心。

再說詩人的用詞,也是處處充滿悲情。“殘”陽如血,“老”去無還,沉沉暮靄,沉沉死氣,還有沉沉蒼涼。“烏鴉”呢,在中國傳統詩文化之中,大多是不祥、凶險的象征,傳達一種陰森、恐懼的氛圍。其形漆黑,麵目可憎,其聲尖厲,刺耳驚心,其飛猛勇,本性凶狠。

筆者記得家鄉的人們將烏鴉稱為“老哇”,意謂其叫聲好比小孩“哇哇大哭”,尖厲刺耳,傷心驚人,甚至讓人感到恐懼害怕。小時候筆者隨父親穿山走林,擔柴回家,聽到“老哇”的叫聲,父親總要“呸、呸”兩聲,吐一點唾沫,口中念念有詞,詛咒烏鴉。現在,人們還把說不吉祥話語的人稱為“烏鴉嘴”。因此,讀到烏鴉的形象,給人的感受就是不安、不祥,盡管詩人表麵上是在感謝歸鴉不帶走夕陽,骨子裏則是對烏鴉恨之、怒之。烏鴉,殘陽,禿林,長天,幾個典型的意象勾勒出一幅蒼涼沉寂的黃昏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