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的韻味在於品讀,花鳥的情趣在於欣賞,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在詩人筆下,無不詩意勃勃,情趣盎然。宋代詩人陳師道紹聖元年(1094)自潁州教授罷歸到元符三年(1100)召為秘書省正字幾年時間,居家賦閑,心懷不滿,常於遊山玩水之中,表達自己的孤傲情懷。
一次晚坐,一番觀覽,風光景物紛至遝來,詩情畫意湧現筆頭。詩人端坐後湖之畔,神清氣爽,極目遠眺,一望無垠的湖水,清明透亮,波光粼粼,讓人心明眼亮,心曠神怡。遠方雜草叢生的城池多是斷垣殘壁,老樹枯枝,讓人倍感荒涼、蕭條,讓人神思遠古風雲。山水一派明媚,天地一片靜謐,這個世界,一切都顯得渺小,一切都抵抗不住曆史的變遷,歲月的流逝,除了詩人的心,一顆博大開闊、寧靜明澈的心。有一座湖水滌蕩心靈,有一座荒城對話靈魂,自然風光渾厚,自然氣韻沉雄。
筆者有時想,現代人生活在滾滾繁華都市,耳目心手全是利欲功名,寧靜不下來,沉不住心性,真的需要找一個地方靜觀風雲,默會曆史,真的需要找一個地方休憩心靈,安頓靈魂。一片山水,一座荒城,一座古廟,一棟老屋等,都可以成為我們憑吊懷遠的地方,遺憾在於現代社會這些見證風雲,見證曆史,讓我們沉靜的風景,正在遠去、消失,隻留下我們空空蕩蕩、無所皈依的心。我們到哪裏去尋訪曆史?我們又到哪裏去對話風雲?
拉回遙遠的視線,縱觀眼前的風光,詩人又發現了一幅氣韻流動的圖畫。樹林成片,鬱鬱蔥蔥,圍著後湖,曲折綿延,自有無限生意。幾隻白鳥,悠閑自在,翩翩飛舞,身影倒映在石湖水麵,線條勾畫在藍天碧水之間,何等優美,何等輕盈。
筆者想到兩句古詩,“寒波淡淡起,白鳥悠悠下”。波光鳥影,相映成趣,波動鳥飛,流瀉生機,完全可以這樣想象,詩人的心啊,沉醉在這一片天地之間,像一汪湖水,微微搖蕩;像一隻白鳥,翩翩飛舞。幾多自由,幾多歡快。記得陶淵明有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又雲“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陶淵明不言之言,自得神趣;相比而言,陳師道則是深情無限,直抒胸臆。樹林蒼翠,有情有意,生機勃勃;白鳥翻飛,自由自在,閑適自樂。這些都是詩人快樂閑適心懷的自然流瀉。
詩人喜歡這方天地,這片山水,這些樹林,這些飛鳥,他久久坐在湖畔,久久欣賞風光,如癡如迷,沉醉不醒,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很久。天色漸晚,夜幕降臨。詩人送別最後一隻從眼前的天空飛過湖麵的大雁,依依不舍,戀戀不已,直到大雁消失在天空的盡頭,目光還久久朝向那個方向。他的心已隨歸雁而去,他的心已安頓在故鄉山水之間,他內心湧動著一種豐盈和充實,他並不失望,亦不悵然。他熟悉這片天空,這些小鳥,他知道投林的暮鴉還沒有到來。可以想象,群鴉紛飛,聒噪不已,那才熱鬧哩。寂靜消失,必然是喧鬧,他在等待,他在期盼,他把全部的心情都傾注在這些山水禽鳥之上,不為別的,就圖一個“閑”情。該去的則去,該來的自然會來,不需刻意,不需偽飾,生活的道理也許就蘊含在這片生機之中。
山水令人陶醉,飛鳥誘人遐思,詩人有足夠的閑情逸致與山水對話,與飛鳥交流,他有足夠的心情來回顧自己的風雨人生,榮辱窮達。雖然是老病之身,雖然是退守江湖,雖然是賦閑在家,可是自己畢竟輝煌過,才華橫溢,詩名遠揚,天下風光,似乎隻有詩人這樣才情卓異的人才配享故鄉這片奇美的山水,似乎故鄉這片美麗的山水,也隻有詩人的到來才格外增輝添彩。詩情與山水相融,才華與天地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