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孟浩然詩曰:“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無低樹,江清月近人。”月隨遊子走,月隨孤舟行,遊子心中,永遠有一輪思念的圓月。遠遠的岸邊,成片的樹林,茂密的枝葉遮住了皎潔的月光。放眼望去,月亮猶如害羞的姑娘,露出半個白嫩光潔的臉。地麵上,斑斑點點,閃閃爍爍,是月光透過樹林葉縫灑下的細碎光影,好像一地碎銀,迷離,靜謐,幽美。沒有人月下吟風,沒有人江畔漫步,他們都睡著了,一切歸於寂靜,天地一派安寧祥和;隻有詩人泊舟江上,俯仰天地,他在和明月對視,他在聆聽江波細語,他在沉思古往今來。舟閑人息,夜深人靜,詩人不眠,神思千古。“閑”也罷,“息”也好,隱隱透露出一種靜謐祥和氣息,可見他人的安適、愉悅。
景為情設,情由景生,人逸則舟閑,人樂則舟輕,心愁則舟重,心憂則舟滯。重獲自由的李白放歌“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愁重如山的李清照哀歎“隻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鮑當此詩,言他人安逸閑適、輕鬆,正好反襯出詩人的激動不寧、心緒浩茫。
詩歌三、四兩句,照樣的描江繪水,含情帶意。詩人俯視腳下江水,清澈寧靜,茫茫一片,潺潺流淌,晝夜不息。詩人想:不知源自何方,不知源自何時,不知要流向何處,不知又要經曆怎樣的風光,這江水啊,流淌不息,永恒無盡。其間,真不知道包含著古往今來多少深情。江水是人事往來的見證者,見證風雲,見證滄桑,見證感情。有人行舟遠去,帶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豪邁;有人萬般難舍,帶著“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悲傷;有人輾轉天涯,感懷“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有人思家念親,低吟“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有人揚帆疾馳,一路高歌向天涯,有人潦倒困頓,一船悲歌青山外……說不清,道不明,這條古老的鬆江,激蕩了多少敏感文人的心靈。有多少人曾經漂泊江上,有多少心事曾經隨水流逝,有多少悲歡離合輪番演繹,一句話,萬古深情,並流蒼江,詩人的心中翻湧萬千感慨。這個夜晚深沉,幽靜,屬於萬古,也屬於詩人。
一條江水永遠流淌,從古至今;一輪明月永遠照耀,從東到西。一代又一代的文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如江水不斷演繹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情懷。我們有幸,麵臨江波,沐浴月光,品味那些古老的心靈和遠去的曆史。
黃鸝鳴叫一兩聲
金陵
郭祥正洗盡青春初變晴,曉光微散淡煙橫。謝家池上無多景,隻有黃鸝一兩聲。
讀宋代詩人郭祥正的詩歌《金陵》,筆者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題目太宏大、太滄桑,有曆史底蘊,有文化色彩,有沉雄氣魄,要寫好它,對作者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也是對作者詩情才力的嚴峻考驗。金陵是六朝古都,底蘊豐厚,曆史悠久,文化博大,曆朝曆代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揮毫題詩,歌詠感歎,而要能在數不勝數的詩章中出類拔萃,獨放光芒,那自然要求作者有獨到創新和深切體悟。郭詩人這首詩就是一首構思新穎、體悟獨特的佳構。
詩歌以小寫大,以景寫情,營造了一個幽雅清新、靜謐迷人的藝術世界,令人心向神往,味之無窮無盡。
昨晚下了一夜的毛毛細雨,等到第二天早上,詩人發現,連綿小雨把春天萬物洗沐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雨過天晴,日光初露,蒙蒙水霧慢慢擴散開去,越來越淡,越來越稀,及至消失。遠處青翠山巒如一抹淡煙斜橫天際,縹緲空靈,朦朧淡雅,很像一幅掛在天邊的巨幅水墨畫。顯然,這個春天的早上,天地清明,日光蕩漾,空氣清新,風光如畫。詩人沉浸其中,如癡如醉。他熱愛這個古老城市的早晨,他細細觀察品味這個早晨的聲光色態,他把心安放在屬於自己也屬於春天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