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將西北的戰爭擴大化,成為第三條壓榨、吸取朝廷血肉的瘡口,這些人就是瘡口附近蠕動,吸食血液的蛆蟲。
東北、西南之戰,就是這種情況。
不是沒有能打的人,這些人有高層的,如熊廷弼及其之後的王在晉、高第都是能打的文臣。甚至連朱延平那個便宜師叔王化貞,也是個能打的,隻是和熊廷弼內耗了,兩個人拚了個同歸於盡。
西南那邊也是如此,王三善死的壯烈又憋屈,蔡複一也被拖得重病在身,依舊咬牙再堅持。秦良玉在東北賠上了親哥哥的命,在西南搭上了親弟弟的命,她隻是個土官武將,不論天啟怎麼提高她的地位,秦良玉女子之身,注定了她不可能左右西南戰局。
她拉不到同夥,隻有需要救火的時候,那幫人玩兒崩了的時候,秦良玉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就是個來回跑路滅火的。
顯然,朱延平表現出來的才能,也是個滅火的,用來滅滅火,別把火源踩滅就好了。
這些事情不是因為黨爭爆發而產生,而是因為黨爭擴大化,導致地方失去控製才擴大的。整個大明,從立國到現在,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在打仗。
縱觀明史,總有某處地方在打仗。如果沒打仗,就是在為打仗做準備。真正和平的時間,累計下來能有二十年,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這些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大明的兵部尚書,很少產生草包。一個士子若懂兵法,在科考時能加分不少,成為文官後因為懂兵,升遷起來也方便。因為軍事是一門技術活,也是個危險的活,有些人想當官想升職能想瘋了,可有些職務他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邊鎮的戰事就是這麼個情況,清清白白擺在麵前,朱延平也是沒辦法,可他還有一個疑問。
找到了成基命,他想不通,成基命難道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他會詢問張蓋的事情?
“你去西北,也算是步入了朝堂,正式為國效力。有些該知道的,我們要告訴你。總比你蒙著頭被撞的鼻青臉腫,又拉不下臉回頭,一頭撞死要好。”
成基命提筆寫著閣文,頭也不抬:“張蓋的事情,你別插手。這事是遼鎮那邊的意思,你可以比較一下,是遼鎮好控製,還是東江鎮好控製?世人隻知遼鎮兵強馬壯,都覺得東江鎮是群叫花子部隊。”
“事實情況也是如此,這是眼前。人要看將來,遼鎮要的是錢,東江鎮的心太硬了,控製不住。一旦他們站穩腳跟,打垮建奴後,誰能擋住兼並建奴的東江鎮?你再看看,東江鎮上層,姓毛的有幾個。總之,毛文龍這個人有本事,卻不能讓他翅膀硬了,否則就是另一個李成梁。”
說著一歎,成基命搖搖頭道:“你師叔王化貞在遼東留了一手,東江鎮的骨幹都是王化貞拉起來的。他在廣寧吃了大虧,恨透了將門,所以他跑路的時候,從難民潰軍中選了這幫人。難以置信的是,他賭贏了,有東江鎮在,他的性命就能保住。要殺他,就要先殺毛文龍。畢竟是知遇之恩,毛文龍不報這恩,他的東江鎮也就散了。”
“要殺毛文龍,必須剪除東江鎮羽翼,張蓋是虎將,南四衛之地又過於緊要。朝廷中,沒幾個人願意看到東江鎮一飛衝天。”
朱延平一直沉默,雙拳所在袖子裏捏的緊緊,果然,魯衍孟對朝廷已經失望透頂。而他因為天啟皇帝的支持,還抱有希望。看來,真的沒得救了,連內閣都沒法子根除。
要根除,必然動搖邊鎮根基。那些人現在還守著邊關,一旦動手,他們會自然而然的潰敗,然後敵人就打進家門口了。這叫個什麼世道?人心散了,人心思變。
“你師叔必須死,隻有這樣才能典明綱紀。”
成基命說著,也是一歎:“朝廷傷透了東江鎮上下的心,近在咫尺的遼鎮要什麼有什麼,可東江鎮要什麼沒什麼。如果朝廷大力栽培的遼鎮毫無起色,而東江鎮卻翻身壓過遼鎮,獨自打垮建奴。那麼天下人怎麼想?到時候誰又能製得住東江鎮?此時此刻,我們能做的就是預防,遂了那些奸賊的心願,讓張蓋去死。”
“匪夷可思,這就是遼東的荒唐帳。如果有可能,這輩子就別去遼鎮,那邊水深,淹死了太多的人。這回西北平叛,就沒雜七雜八的顧慮,好好打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積攢資曆,培養根基。邊關那些人靠不住,以後如果動手,你們這些人,還要衝在前麵。”
成基命放下筆,抬頭打量著朱延平,蒼老的麵容擠出一絲笑意:“這也是你師公離職的原因,太多的事情要違心去做。他又是個不能容受委屈的人,為了你師叔的夙願,他受夠了。如今,你師叔的書也寫完了,也可以安心赴刑。所以,師尊致仕回鄉安度去了。”
“如今,朝廷還能將就著,哪怕船要沉,為師也會陪著。你別找那些人的麻煩,他們不願意惹你,也怕你,躲著你。可你真惹了,為了維持大局穩定,我們也隻能將你舍棄。西北之戰,是一次機會,什麼時候你有縱橫塞外的五萬強軍,我們才敢動手清理這些蛀蟲。說到底,文治治表,要治根,還需大刀闊斧,人頭滾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