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將軍,軍糧由我等商會運輸,也是朝廷立下的規矩,各處地方也是如此行事。您何苦與我這樣的跑腿的為難?人生在世,多一些朋友總是好的。”
朱延平低頭看了看介紹信,一把投下去笑問:“我部行軍日行三百,試問京畿各處,哪家商會跟得上?再說,我鎮虜軍不是尋常軍隊,不勞駕了。”
“驍騎將軍!”
台下中年人一襲青衫頭戴六瓣瓜皮帽仰頭,接住介紹信,聲音急促:“當年所向無敵的武毅戚公,也是如此做事。您這又是何苦?”
向後仰躺,朱延平看著湛藍天空,抬起右臂揮了揮,常出一口鬱氣。
這大明的後勤工作實在是太差了,邊鎮所需糧食,朝廷為了節約成本,都是托商會運糧。商會運糧,肯定有賺頭。
如果走衙門的路子,運糧成本更大,吃拿卡扣層層下來,實在是扛不住。
這名代表廣商的商人被推走,之前北方的商會都來了一遍,什麼路子都有,全讓朱延平拒絕了。
壓下這件事情帶來的煩惱,朱延平起身端著望遠鏡觀察馬營外奔馳的兩千關寧鐵騎,越看火越大,一揮手:“將王樸喊來!”
轅門處的號手吹響號角,滿頭大汗督練部下的王樸將手頭事交給部下,調轉馬頭,苦著一張臉奔赴軍營指揮高台。
“末將王樸,拜見朱將軍!”
“我問你,這就是尤世威撥給你的兩千精銳!”
王樸馬上拱手:“確實是精銳,尤總兵不敢搪塞,八千軍士由末將挑選。經手的都是我父帳下宿將,一個個都是好漢子,能當家丁的壯漢!”
“隊列不齊,算哪門子精銳!今日你看著退回去五百,讓尤世威再補充五百!”
朱延平指著馬營外騎馬操練隊形的關寧鐵騎咆哮道:“出征前在京師百萬人麵前誓師,你部別說打仗,我看連花架子都搭不起,要之何用!給你五天的時間,做不好這件事情,我去兵部說說。”
“朱將軍,關寧鐵騎在昌平修陵三月,一月一操,故而顯得荒敗,可根子還是好的。給末將半月時間操練,足以成軍!”
“我說不行,那就不行。回去裁汰老弱,好好動動腦筋,我是為你好。”
朱延平說罷揮手,王樸臉色陰晴不定,拱手領命。
他父親王威派去的精幹人手挑選的真的是精銳?不見得,尤世威背後站的是孫承宗,還有一個老資格,退休呆在老家灤州的高第。真正的精銳不敢選完,撐死弄走三分之一。
朱延平要將關寧鐵騎的精髓骨幹抽幹,現在的尤世威敢拒絕?
可他不怕尤世威,不怕孫承宗,王樸怕呀,哪怕是奉朱延平的意思去調軍,這不是打尤世威的臉?還把事情給做絕了,將門彼此也要講一些人情,人家的精銳你一口氣抽幹,以後還怎麼見麵,還怎麼並肩作戰?
“將軍如此得罪尤世威,恐非幸事。”
高台上,監軍徐大相仿佛剛睡醒,半眯著眼,喝茶提神。
朱延平坐下後,搖搖頭:“我們這一戰非同小可,一定要打的精彩,打的幹淨利落。尤世威這邊得罪就得罪了,怕他,隻會讓他看輕。再說,王樸也要敲打一番,讓他知道尊卑有序,逾越不得。”
王樸的確不老實,剛報到的時候很乖巧,從昌平調軍回來,手裏多了兩千關寧鐵騎,說話都硬氣了。這讓朱延平看不下去,軍隊裏隻能有一個意誌,容不得第二個。
對朱延平的回答,徐大相隻是輕輕搖頭,道:“這個王樸年輕,並無深厚資曆,部下關寧鐵騎軍心虛浮,現在可以拿捏敲打。可那位戚將軍,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朱延平沉默片刻,緩緩說:“他隻要在我麾下一日,那就要聽我的軍令。武毅戚公威名赫赫,我寧願戚家無將,也不願出現一個敗壞戚公英名的庸將。”
戚家那邊已經選好了,是戚繼光三兒子的三兒子,叫做戚振宗,三十歲出頭,正在來京的路上。
天啟一改萬曆中後期對戚家的打壓,借著前年山東平叛的機會,將戚振宗的二叔提拔為山東都司,總管山東衛所訓練事宜,實際上就是一個空職,是一個跳板,如果以後覺得這人能用,就能從都司升任總兵。
都司負責訓練衛所軍,有戰事了,五軍都督府派人抽調軍士,就像朱延平當初應征一樣。他們的訓練歸都司監督,下麵是本衛所的僉事陳世清負責。而打仗應征的時候,本衛訓練軍士的主官,並不會出征。
應征的衛所軍,將由新的將領統帥,這也是一種分化武將兵權的舉措。可以理解為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所以有可能,會將應征的衛所軍緊急操練一陣,磨合主將與軍士的配合。